劉帝希部落格

.尾聲：一百日後的思念

   我是劉帝希，我在中港路上的速食店遇到了這位失去妻子和兒子的外文系副教授，他告訴我這樣一個故事。

關於他、他的妻子月與兒子皓皓的故事。

在兒子皓皓死後的第一百天，他收到了學校通過他升等副教授的通知。

在聽完了這副教授的故事以後，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恭喜這樣的話，雖然升等副教授是值得道賀的事，但顯然目前不合時宜。

「我是很期待能夠升等副教授的，但為了升等、為了教學和系務，我犧牲了很多和孩子一起玩的時間。」這位悲傷的副教授從空無一人的速食店遊戲區離開，和我坐在玻璃牆邊的座位旁啜飲他那杯不加奶精的黑咖啡。

「任何人為了工作總是會犧牲掉一些家庭生活或娛樂的。」對於我這個還在四處兼課的流浪教師而言，外文系副教授是一個很棒的工作，但我也確實不願意有他那樣的哀傷故事。

「可是我認為我是犧牲了太多……」這位外文系副教授憂鬱地搖著頭，他說：「如果那一天我沒有回研究室拿系務評鑑需要的資料，皓皓就不會跟那隻黃金獵犬玩，就更不會被車子撞死了。」

「人生總是充滿太多假設性的無奈，無法避免的生離死別。」我感嘆地說道。

「我打算把工作辭掉了！」有著我欽羨工作的這位外文系教授冷不防拋出了這樣一句話。

「辭掉教職？」我驚訝問他：「你不是剛升副教授而已？」

「嗯，今天通知升等的。」新任外文系副教授把一個印著大學校名和地址的牛皮紙袋遞給我。

我打開看了一眼，那是通知升等副教授的公文。

但這位副教授毫不在乎地說道：「我打算辭職為皓皓寫一篇長篇的童話故事。」

「童話故事？」

「我主要研究領域是研究德國童話文學的，我想要為皓皓寫一篇有關小蜜和小比的冒險童話故事，讓他們能在童話故事裡一直做好朋友。」臉上透露出滄桑表情的副教授這樣堅毅而誠摯地對我說道，彷彿他不是跟我這樣的陌生人聊天，而是對我做最慎重的承諾。

「然後呢？你想要轉職成為童話故事的作家嗎？」我好奇地詢問。

「我想要離開台灣。」他搖搖頭說道：「我開始重新練習法語，我會參加妻子月在世時就職的國際救援組織，計畫要去剛果姆布吉馬伊的難民營，我想看看她最後工作的地方，並且為她想努力的事情繼續努力下去……」

我們一時無語，然後這位哀傷的鰥夫、失去兒子的父親拋下了桌上那封通知他升等的公文書，站起來向我告別然後離開了我的視線。

2012/12/8 pm11:17

兔子小比也死了

   皓皓走了，他幾乎跟他最喜歡的黃金獵犬同一時刻死掉。

   就這樣死在我任教的大學校園裡面。

   我還是這樣上、下班，然後幫皓皓餵養那隻名叫小比的兔子，看著印著皓皓她媽媽與Okapi合照的抱枕，以及在皓皓死後我請相館放大沖洗的皓皓照片，我想幸好從小蜜她那裡領養了這隻兔子，讓這整個家除了我以外還有一點生氣。

   我希望小蜜她從上海回來的時候，即使看不到皓皓，也能夠再次見到她最愛的兔子小比。

   因為我的兒子皓皓曾經說過他好喜歡小蜜，我不想讓小蜜難過、失望。

   我有時候也會抱一抱那隻黑耳的寵物兔小比，把牠放在膝蓋上坐在書房寫論文、準備教師升等的資料。

   就像在皓皓很小的時候，對還聽不懂我說話的皓皓說話那樣，我也會開始對兔子小比說話：「小比你知道嗎？我曾經跟還在嬰兒床裡的皓皓解釋關於索緒爾和符號學的事，我也想跟你解釋關於德國很有名的哲學家海德格的書，他有一本書叫《走向語言之途》，你一定沒聽過這本書對不對？因為你是一隻兔子，可是你有一雙大耳朵哩……小比你知道嗎？我好想念我的老婆，我也很想念我兒子皓皓，皓皓跟你以前的小主人小蜜是很好的朋友，我兒子說他好喜歡小蜜哦！你知道嗎？我兒子很喜歡你以前的小主人……」

   說著、說著，然後我就掉下眼淚來了，皓皓還在世的時候，他總是會這樣對小比說話，希望媽媽也能回台灣看看小比、希望帶小比去新社奶奶家玩、希望還能和小蜜一起帶小比去校園裡奔跑和騎腳踏車，還說要帶小比去吃速食兒童餐呢！

   我好希望聽我說話的不是小比，而是我妻子月或者兒子皓皓。

   但我沒有想到，兔子的生命也同樣脆弱。

皓皓死後的第七十九天的早上七點鐘，我起床後發現小比軟趴趴地趴在兔籠裡，我急忙打開兔籠的門想抱小比出來觀察，卻發現這隻兔子癱成一團軟肉，我打開電腦想找有急診的醫院，但十分鐘以後，小比在兔籠裡停止了呼吸……

2012/12/8 pm10:57

意外的發生

   我們一起沒吃晚餐、餓了一整晚後，隔天開始皓皓不需要我提醒就會去餵養兔子，並且也會主動幫我一起清兔籠裡面的糞便。

   皓皓其實真是一個很乖的孩子，只不過有時有小孩愛玩、頑皮的心性！

   兩個星期後的那一天，我去小學接皓皓下課，突然想起了有一份學校要的評鑑資料，必須要在隔天處理完畢，我原先要帶回家裡加班的，可是被我遺忘在研究室裡。

   我對皓皓說：「爸爸要回研究室拿個東西，我們會晚點回家！」

   「爸爸要快點哦！我擔心小比在家會肚子餓。」皓皓提醒我說道。

   小比才不會肚子餓哩！早上出門前皓皓才在牧草盆裡塞滿了牧草，那些牧草夠小比吃上兩、三天的，不過我沒有反駁皓皓，只是點點頭就把車開回了學校，停在校園路邊的停車格裡。

   這時皓皓指著草地上的大狗興奮叫著：「把拔！你看黃金獵犬！」皓皓上學以後很久沒有叫我把拔了，總是叫我「爸爸」，感覺這樣比較成熟！但這次他一時興奮又叫了我一聲把拔！

   我注意到旁邊的中年人是我們學校的學務長，原來學務長養了一隻黃金獵犬啊！我牽著皓皓去和學務長打了聲招呼，然後準備到位於外文系館的研究室拿我需要的文件。

   皓皓摟著學務長的黃金獵犬，抬頭央求我：「爸爸，我可以跟這隻狗狗玩一下嗎？」

   我看了學務長一眼，學務長點點頭對我說：「你去拿文件吧？就讓你孩子跟我家的PuPu玩一下。」

   「那就謝謝學務長了！」我慢慢離開離開草原，背後還傳來皓皓和那隻名叫PuPu嬉鬧的聲音。

   皓皓真的很喜歡黃金獵犬，我心想如果皓皓長大了一點，我們有能力搬離市區公寓、搬到郊區去，或者我真的可以讓皓皓養一隻黃金獵犬。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身後傳來兩隻狗狂吠的聲音，我轉頭過去看見那隻PuPu和一隻大黑狗隔著馬路吠叫。

   那隻大黑狗正是之前在校園裡想要咬兔子小比的野狗，皓皓跟著也大聲斥責那隻野狗，要那隻野狗走開！

   皓皓拉不住PuPu的韁繩，PuPu往馬路另一頭衝過去，此刻校園裡有一輛貨車正駛過這條馬路……

   「啊！PuPu小心！」皓皓擔心黃金獵犬被車撞到，往馬路上奔去。

   我大聲叫皓皓的名字。

   下一秒，那隻名叫PuPu的黃金獵犬和我的皓皓都被貨車撞飛了好幾公尺。

   我的世界一時天旋地轉，然後黯淡下來。 2012/12/8 pm10:39

忘了餵兔子吃草

   雖然小蜜她媽媽已經囑咐我如何去餵養兔子，但我決定要好好教導皓皓對小比負起責任，因此我都不親自動手去餵兔子或幫兔籠的飲水器裝水，我總是早晚提醒皓皓要自己去餵養兔子。

   而且我也希望皓皓能每天至少抱一下兔子，我想讓他多少能體會到生命的責任和重量。

   小蜜她媽媽告訴我，兔子的飼料每天早晚一把就夠了，提摩西草可以無限量供應，但苜蓿草只能在小比食慾不好的時候摻雜在提摩西草裡餵牠。

   有一天早上我看到小比的兔籠裡面沒有草了，於是在皓皓上學前提醒他：「皓皓，有沒有餵小比吃飼料和草？是牆壁左邊的那一包提摩西草噢！」

   「嗯，有！我有餵了！」皓皓他這樣回答我。

   我們從學校回來的時候，我要去廚房準備晚餐的時候又注意到兔籠裡的牧草盆是空的，我又呼喚皓皓說：「皓皓，你有餵兔子吃草和飼料嗎？要餵小比吃晚餐了哦！」

   「好，我知道了！」我聽到皓皓正在打開自己的筆記電腦準備玩遊戲，他回應了我一聲，匆匆忙忙移動自己的腳步，到兔籠旁邊去餵養兔子。

   當我煮好了三道菜，一道煎肉排、兩道燙青菜，從廚房探出頭要叫皓皓吃飯的時候，我發現牧草盆裡面依舊沒有牧草。

   小比並不是那麼愛吃提摩西草的，牠不可能在我煮晚餐時就把牧草吃光光，我把皓皓叫來：「皓皓，你剛剛真的有餵小比吃乾草嗎？你該不會從早上一直沒有把草放進牧草盆裡？」

   這時皓皓才做出驚慌的表情，摸摸自己的頭髮對我說道：「我忘記了。」

   「皓皓，你答應小蜜要好好照顧小比的，小蜜才去上海沒幾天，你就忘記為小比吃草，你這樣對嗎？」我忍住發脾氣的衝動，只是溫和地對孩子說道：「兔子如果沒有吃草磨牙，牠的牙齒就會長得很長，會刺穿自己的下巴，就會死掉！你知不知道你如果一直忘記餵小比吃草，小比就會被你害死？」

   「我知道我錯了！」皓皓緊咬著下唇，忍住不哭出來。

   我抓了一把乾草扔進兔籠裡面，對皓皓說道：「為了讓你印象深刻，你今天不可以吃晚餐。」

   雖然讓小學一年級的孩子不能吃晚餐有點殘忍，但我得這麼做，我希望孩子更尊重生命、更重視自己的責任。

   當然我自己也不會吃晚餐了！我會陪著皓皓一起挨餓……

2012/12/8 pm10:19

兔子來到我們家

   小蜜一家三口要離開台灣那天，她們搭著計程車來到我們家樓下，小蜜媽媽打了通電話讓我們下樓去帶小比上來。

   我們家在文心路附近的公寓六樓，有電梯。

   小蜜和皓皓輪流提著裝小比的外出籠，小蜜眼睛流露出對小比的不捨。

   而我們大人則搬運小比的大型兔籠、飼料和草料袋，一隻不到三公斤的兔子要搬家竟然也得勞師動眾的，小蜜她媽媽在我們家客廳細心地檢查了不同的草料，並且告訴我哪一袋是提摩西草、哪一袋是苜蓿草。

   「小比喜歡吃苜蓿草，但苜蓿草吃太多會變胖，因此通常只能餵小比吃提摩西草就好了。」小蜜她媽媽和外婆提醒我：「兔子每天早上和晚上各餵一次就好，大概抓一把的量就夠了！但有時小蜜會偷偷餵小比吃宵夜，給牠一大把飼料……哦！對了，如果有青菜的話也可以餵牠吃青菜，但青菜要洗乾淨、把葉面上水分弄乾才能給兔子吃，不然牠會拉肚子，還有最好不要餵高麗菜，因為兔子高麗菜吃太多容易尿道結石……」

   我聽著她們的指示拿出紙筆作筆記，雖然寵物是小蜜的，但顯然小蜜這樣年紀的小女孩也沒辦法好好為一隻寵物兔負全責，大多都是小蜜的媽媽和外婆在照料這隻寵物兔小比，現在這個責任落在我的身上了！

   我一邊聽，一邊瞧那兩個小孩。

   那兩個小孩蹲在兔籠旁邊，小蜜摸著小比的耳朵，捧起牠的前腳，依依不捨說著告別的話，皓皓則拍胸口保證自己絕對會好好照顧小比。

   她們一家大約在我們家客廳坐了半個多小時，然後打電話叫了另一輛計程車直驅清泉崗機場，在台中清泉崗機場有班機直飛上海浦東國際機場與虹橋國際機場……

   皓皓和我送了小蜜她們一家離開，皓皓稍微惆悵了一陣子，隨即開心地把小比從兔籠放出來，發出聲音逗弄兔子希望牠能在客廳裡到處奔跑。

   「皓皓，你要把小比放出來可以，可是兔子會亂咬家具和電線，你要負責在旁邊好好管教小比，不可以讓牠亂咬東西噢！」我要好好地教導皓皓負起照顧寵物的責任。

   「好！爸爸，我會好好照顧小比的！」皓皓用力地對我點點頭。

2012/12/8 pm10:03

小蜜要搬家了

   這一天我去接皓皓下課，皓皓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

   「怎麼了嗎？學校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通常皓皓都會興高采烈地告訴我今天上課學到了什麼、哪個老師又講了什麼樣的趣事或跟同學相處時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但通常提得最多的是小蜜今天穿什麼衣服或他們彼此分享什麼樣的零食，但今天什麼都不說，有點反常。

   「小蜜說她們要搬家了。」皓皓被我追問下，終於吐出了這句話。

   「搬家？她們要搬去哪？」小蜜跟皓皓是好朋友，而我跟小蜜的媽媽雖然只有禮貌上互動，但也跟小蜜的外婆聊天好幾次過，小蜜的外婆是一個蠻健談的風趣老人家。

   「小蜜她媽媽說要到上海去工作，他們公司想要到上海郊區開發新的市場，小蜜說她媽媽要負擔很大的責任、薪水也會比較高。」皓皓說：「小蜜和小蜜她外婆要跟著一起搬到上海去了！」

   「你伯父也在上海工作啊！我們寒暑假可以去找你伯父，到時候你和小蜜就可以再見面了。」我想了一下這樣告訴皓皓。

   「可是我還是很難過她們要搬家。」皓皓輕輕嘆了口氣，在他這個年紀實在不應該嘆氣的。

   「這也沒辦法，人生本來就需要面臨許多離別。」我想起了皓皓她媽媽的事，皓皓在睡夢中，她媽媽從桃園機場離開了台灣，從此皓皓就再也見不到媽媽了。想起來真令人鼻酸。

   「可是，我真不想跟小蜜告別，我好喜歡小蜜。」皓皓對我說道。

   我低頭看了皓皓一眼，這小傢伙是認真的嗎？他是戀愛了嗎？不過我從皓皓的表情看不出害羞或扭捏的表情，他只是很認真地表達他的遺憾。

   「爸爸，你可以阻止他們搬家嗎？」

   我笑了，搖頭回答皓皓：「這怎麼可能？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決定，我要尊重小蜜她媽媽的決定。」

   「還有……小蜜她說沒辦法把小比帶出國養，問我可不可以幫她養小比，這樣她回台灣時可以來我們家看小比，也可以跟我一起玩。」

   我楞了一下，養兔子嗎？我還沒做好讓皓皓養寵物的心理準備呢！

   可是低頭看到皓皓這個小一學生臉上那種惆悵難過的表情，終於還是點頭答應下來了。

   「爸爸答應給你養小比，可是你要答應爸爸，為了小比、為了小蜜，你要好好照顧那一隻兔子噢！」

   「我知道，我會好好照顧小比的！」皓皓用力握住了我的手，用他最大的力氣來承諾我。

2012/12/8 pm9:40

和小蜜一起學騎單車

   皓皓在小學第二個學期開學不久的月考，每一科的考試都拿到了滿分。

   雖然皓皓的爸爸我是大學老師，但在我的印象當中，我從來不曾在國小的月考拿到每一科的滿分，我還特別打電話回新社老家跟皓皓的爺爺、奶奶報告了這件事。

   「皓皓真是了不起，比你還厲害，你得買個獎品好好重賞他！」皓皓的奶奶如此命令我說道。

   於是我帶皓皓去單車店買一輛腳踏車送給他。

   皓皓選了一輛水藍色的越野車，他計畫在星期六、日約小蜜一起去我任教的大學校園裡練習騎車，他們兩個人都還不會騎腳踏車，正好可以一起學。

   其中一個人練習騎車的時候，另外一個人可以照顧在草地上奔跑的兔子。

   而因為我們父子也去過小蜜她家好幾次了，小蜜的外婆和媽媽也很放心把她們家的女兒和寵物兔一併交給我照顧。

   我帶著皓皓和小蜜來到學校的大草坪，小蜜先抱著兔子看皓皓練習騎腳踏車，我從後面扶著皓皓的單車，讓皓皓慢慢開始踩動腳踏車的踏板，然後把手放開，讓皓皓自己騎著腳踏車滑行。

   皓皓自然不是騎單車的天才，沒有一會兒就失去平衡跌倒在草地上。

   「哈、哈、哈……」小蜜抱著兔子在遠處大笑。

   皓皓有點生氣地怒視我：「爸爸，你怎麼把手放開了！」

   「如果我不把手放開，你沒辦法自己學會騎腳踏車啊！」我擺擺手說道：「再來一次，你要想辦法保持車子平衡。」

   「可是跌倒很痛耶！」

   「我小時候騎腳踏車還是在水泥地上騎哩！跌得滿身都是傷，皓皓你是在草地上騎車，已經安全多了！」

   皓皓咬著牙自己牽起單車，又失去平衡摔倒了幾次。

   「我不想練習了。」皓皓大聲地對我說道。

   「那換我……」小蜜放開兔子跑過來對我說：「我要比皓皓先學會騎腳踏車。」

   「不行，我要比你先會……我再練習半小時。」皓皓突然緊張起來，他不想讓女生先學會騎單車。

   「可是我已經等很久了耶！你說要讓我練習騎車的！」小蜜抗議說道。

   「那……再十分鐘，爸爸你計時！」皓皓抬頭對我說道。

   有時，在同儕的壓力下，好朋友一起學習的確可以讓孩子學習、進步得更快呢！今天真要謝謝小蜜，讓他們都學會了騎單車。

2012/12/8 pm9:22

尊重別人的工作

   我和皓皓旅行到了台東市區，晚上逛街的時候我們看到一個穿著污穢破爛衣服的老人，那老人拉著一台生鏽的手推車，推車上擺滿那老人家到處撿拾來的廢紙、空鐵罐和保特瓶等回收資源。

   皓皓露出厭惡的表情，捏著鼻子大聲說好臭。

   老人家訕訕地看了我們一眼，稍微加快腳步拉著推車離開我們。我等待那老人離開以後，帶著責怪的語氣對皓皓說道：「皓皓，你怎麼可以這樣大聲說那個老伯伯很臭呢！」

   「可是真的有味道嘛！」

   「他也許因為家裡沒有自來水或者因為在外面工作一整天，去撿那些回收的資源垃圾才會臭，這也是因為工作沒有辦法啊！」我舉例說道：「如果皓皓你現在去撿垃圾，把自己弄得臭兮兮的，把拔大聲嫌你臭，你會不會覺得難過？」

   皓皓點點頭：「又不是皓皓臭，是垃圾臭！」

   「這個世界上總有人為我們去撿那些垃圾或者幫我們打掃公共廁所，才能給我們乾淨的環境，可是如果你大聲說他們臭，那會讓他們難過的，對不對？」我說道：「你不喜歡別人批評你讓你難過，你也不應該隨便去批評別人啊！」

   「可是我老師說，如果我們不用功讀書，以後長大了就會去掃廁所、撿垃圾……沒有出息。」皓皓帶著鄙夷的語氣說道：「那個老伯伯一定以前小時候不用功讀書、沒有好好寫作業。」

   我覺得有些沮喪，一個教育工作者怎麼可以這樣輕率地發言？讓孩子不懂得尊重所有的職業，並拿這些工作來威脅孩子應該好好讀書。雖然我沒有好好研究過教育理論，我想應該沒有一本教育理論的書這樣教導孩子們無須敬重各行各業的人。

   我對皓皓說道：「每一種職業都需要被尊敬，因為我們少了掃廁所的清潔人員、少了清潔隊員或撿資源回收垃圾的人，我們社會不會變得更好。而且不一定不用功讀書才會當撿回收垃圾的人。」我繼續說道：「假設爸爸現在覺得教書非常無趣，覺得去撿垃圾可能比較沒有壓力、沒有上班時間，那我也可以去當撿垃圾的人，但爸爸不覺得我小時候沒有用功讀書。」

   「爸爸好像在強詞奪理。」皓皓冷不防用了「強詞奪理」這個成語，真讓我訝異！不知道他從哪裡學來的。

   「話不是這麼說，每個人都可能有自己的問題和困境，逼迫他得從事很辛苦、討人厭或不太理想的工作，但皓皓你不覺得只要對社會有貢獻、不要當壞人去傷害別人就好了嗎？」

   皓皓仔細地思考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說：「真的要有人幫忙撿垃圾、幫忙打掃廁所呢！不然社會會很髒亂！」他重複了我下的結論：「只要對社會有貢獻、不要當壞人去傷害別人就好了……」

   「可是皓皓你剛剛大聲說那個老伯伯很臭，好像傷害了他吧？下次不可以哦！得多站在別人的角度來為對方著想。」

   皓皓再度想了一下，然後深呼吸口氣，握緊小拳頭，彷彿慎重地決定了什麼。然後他對我說：「爸爸，你等一下！」

   我看著皓皓邁開腳步，快速跑向那個拉著推車的老人，那老人已經離開我們三、四十公尺遠了，皓皓追了上去，大聲向那老人說：「老伯伯，對不起！我剛剛不應該罵你！應該尊重每個人的工作……哇！對不起……」

   皓皓說著、說著就大聲哭出來了，讓那個撿資源垃圾的老人楞在那兒不知所措。

2012/12/8 pm9:01

迷路的旅行

   寒假的時候和皓皓連續下了好幾天的象棋。

   但我突然心想應該帶皓皓多出去走走，給皓皓一個更快樂的童年，於是計畫了一次台灣東部的旅行。

   我們開車打算從北部繞到宜蘭、花蓮去，分別會在宜蘭、台東和嘉義過夜，然後返回台中的家。

   皓皓非常高興，他長那麼大還沒有這樣長途旅行過，一路上我們說說笑笑也吃了一大堆零食，當然皓皓偶而也會感傷「如果媽媽也能跟我們一起旅行就好了」之類的話，但孩子生性活潑快樂，很容易把這樣的遺憾拋諸腦後，他零食吃個不停，我好擔心他回到家後就胖了五、六公斤。

   「因為是旅行啊！如果旅行沒有吃零食，就不像旅行了呀！」這是皓皓的哲學思考，乍聽之下還有些道理，如果旅行也像在家裡非常嚴肅的按時吃飯或吃像開會時吃的會議便當，那多無趣。

   因為我們一邊聊天一邊往東部前進，北宜公路上起了大霧、甚至下起了小雨，我不慎開錯了岔路，開到了一處更偏僻的小路。

   「爸爸，我們好像迷路了？」

   「好像是這樣沒錯……對不起啊！我們得想辦法掉頭繞下山去。」我有些歉意。

   「咦？爸爸，你看！老鷹耶？」皓皓打開汽車的窗戶，一股山區特有的濕冷空氣灌進車內，他興奮地指著窗外山谷的白霧，霧間有一隻老鷹展翅滑翔。

   「真的耶！我們下車看看。」

   我牽著皓皓的手踩在顛簸的碎石子路上，空氣中飄著細雨，彷彿呼吸的都是冷冷的雨水，但在山谷和雲霧間，兩、三隻老鷹隱隱盤旋，不時發出高唳的鳴叫聲。

   「我第一次看到老鷹噢！我們可以養老鷹嗎？」

   「不可以，爸爸抓不到，而且老鷹不讓牠在天空自由飛翔太可憐了。」我搖頭說道。

   「啊！爸爸，你看那邊……」皓皓的視線原本追蹤著一隻飛得最高的老鷹，然後他看見老鷹背後出現了一道清晰而美麗的彩虹。

   「是彩虹！」我說。

   「離我們好近哦！」皓皓驚喜說道。

   那在山谷間的彩虹看似離我們不到二十公尺，彷彿用力一跳就可以摸到，這是因為山谷特殊的地形吧？

   「爸爸，其實偶爾迷路也是一件好事吧？」

   是的，皓皓！人生不可能永遠都能筆直朝向準確、沒有錯誤的道路，有時多繞些遠路、稍微迷了路，只要能夠回到原來的道路上，不但能繼續我們的旅程，而且還能夠多看到人生額外的風景噢！

2012/12/8 pm8:22

研究「弦論」的寒假作業

   皓皓在小學裡過完了一個學期，在寒假的時候皓皓告訴我他有一個自然科學研究的寒假作業。

   「你想研究什麼呢？」坐在書房裡我這樣詢問兒子。

   「我想研究弦論！」皓皓睜大他那圓亮的眼睛對我說道。

   「弦論？」我有點快昏倒了，我曾經在網路上看過相關的資料，那是物理學的一種理論，似乎跟量子力學、相對論有關係的理論，可以用來解釋宇宙的空間維度或平行宇宙之類的理論。

   對於一個外國文學博士的我而言，「弦論」無疑是一種比法語、德語更難懂得外星語言，我可不認為國小一年級的小孩能夠搞得懂，但我沒有直接澆熄皓皓的科學熱忱，我詢問他：「你從哪裡看到弦論這種東西？」

   「學校教室的圖書櫃裡有兒童科學雜誌，我看不太懂，但課輔的家長叔叔講那叫『弦論』！我覺得很有趣，所以我想研究這個題目。」

   我沒有詢問皓皓到底想當外交官或者物理學家這種問題，我只是協助他上網搜尋有關弦論的資料，皓皓大部分的文字都看不懂，我花了好多時間對他解釋「宇宙」、「粒子」、「質子」和「夸克」到底是什麼東西。

   還有「玻色弦理論」，我完全弄不懂，我翻開學校發的通訊錄去跟有點熟識的物理系老師求救，由於「弦論」是一門正在形成或還屬於哲學思維範疇的理論，因此學校物理系老師竟也只能說出大概模擬兩可的答案。

   我能理解這樣的窘境，例如我的研究領域在中國與德國文學的比較，如果有人問我英美文學，我大至可以回答得出來，但有一個人若突然問我蘇格蘭文學或冰島文學，我大概就只能答非所問了。

   我和皓皓為了理解「弦論」到底是什麼東西，花了好幾天的寒假去研究，也翻了好幾本一般大眾所讀的科學雜誌，最後皓皓嘆了口氣對我說：「弦論這種東西太難了！還不適合現在的我研究。」

   這時我才鬆了口氣。

   的確，我知道弦論對於國小一年級的孩子來說太難了！但我不能一下子叫孩子就放棄他的好奇心和求知慾，對於孩子們或人類來說，永無止盡的好奇心和求知慾不正是我們個人和人類文明所以發展並更加進步的原動力嗎？

2012/12/8 pm6:18

和皓皓玩象棋

   我不能常常要求小學一年級的兒子經常進廚房幫忙做菜，畢竟廚房對於這樣年紀的孩子還是太危險了！當然我每週會為他買一、兩本課外書，但更多的書就不可能了，並非我買不起那些書，而是我認為不需要讓孩子有過度充足、富裕的生活。而且即使是書這種東西，跟電腦遊戲一樣，過渡沈迷而忽略真實生活、人際互動，同樣是一件壞事。

   我思索了很久，想到了「下棋」這種遊戲。

   記得在我和我哥很小的時候，那時電動玩具還不流行，下棋是我們童年的遊戲之一。我們兄弟倆都很喜歡下象棋，有一陣子兄弟兩個人每天對奕好幾盤，後來我哥哥嫌我棋力太差，就只肯跟皓皓他爺爺還有皓皓他曾祖父下棋了……

   我去文具行裡買了一盒象棋，象棋上面的字皓皓還認識得不全，我還教皓皓把象棋棋子上的字都認了一遍，然後講解下象棋的規則。以皓皓初學者的實力，即使我不擅長於下象棋，如果盡全力的話還是可以把皓皓殺得大敗，但為了培養皓皓的興趣，我還是降低了自己下棋的水準。

   「這一次不算，我要重來！」皓皓下了一個棋子後，突然後悔了，把棋子拿起來要放回原處。

   「皓皓，棋子放下了就不可以反悔。」我解釋了指棋盤旁邊的幾個字「觀棋不語真君子，起手無回大丈夫」的意思給皓皓聽。

   「可是這樣我會輸啊！」皓皓有點不滿。

   「皓皓，人生很多選擇就像下棋的決定一樣，很多時候都可能讓我們輸、讓我們失敗，因此下棋或人生的每一次選擇我們都要慎重、要小心，然後當我們慎重或努力過後仍遭受失敗，我們只能坦然面對自己失敗的錯誤，這是我們得對自己負責的責任啊！」我對皓皓說：「你要對自己下的每一步棋負責，不能夠輕易後悔！」

   「我們在下棋，就像我們在練習自己的人生？」皓皓眨眨大眼睛望著我：「爸爸，你說對不對？」

   皓皓講的這句話讓我楞了一下，我覺得好驚喜他會講出這樣有哲理的話。我用力點點頭對皓皓說：「我們繼續練習我們的人生吧！等我們下熟了象棋……我們還可以下圍棋……」

   「下圍棋？好啊……下次我們來下圍棋。」

   比起玩電腦遊戲，和皓皓一起下棋，我們更增進了家人間彼此的情誼呢！

2012/12/8 pm5:54

皓皓學煮飯

   雖然說我這個父親也期許皓皓能夠從玩電腦遊戲中學習到些什麼，不過這幾天他放學後把學校功課做完就開始玩電腦遊戲。

我在讀書時，他在玩電腦遊戲，我在寫論文時，他在玩電腦遊戲，我在看電視時，他在玩電腦遊戲，我在煮飯時，他還是在玩電腦遊戲……

我忍不住把皓皓叫過來：「皓皓，你可不可以一直玩電腦遊戲？不能夠把自己困在螢幕那一方小世界裡面，你還有很寬闊的真實世界要經歷啊！」

「可是我不知道要做什麼事！」

「看書啊！」我建議他。

「爸爸你買的課外書，我都看完了啊！」

看來我得計畫一筆為皓皓買書的經費，或者帶皓皓去附近的區立圖書館借書，讓皓皓有足夠的課外書閱讀，不過我轉念一想，不能只讓孩子讀書而已，這樣會養成孩子眼中只有自己、只懂得讀書的偏狹觀念。

我對皓皓說：「那你來和爸爸一起煮飯。」

「煮飯不是爸爸的工作嗎？」皓皓疑惑地問道。

「誰規定煮飯是爸爸的工作？如果爸爸有一天病倒了怎麼辦？也要皓皓會煮飯、做菜才行阿！」說真的我絕對不會期待國小一年級的小孩就會煮出一頓正餐出來，但讓孩子嘗試做家事或和孩子一起動手做菜，除了培養孩子對自己的家庭生活有些責任感外，也能增加親子關係。

「可是我不會哇！」

「爸爸可以教你啊！先來煎個荷包蛋好不好？」

「好！」皓皓突然有了興致，他想吃自己做的菜。我就看著皓皓把筆電關機，興沖沖地跑到廚房來。

因為皓皓的身高不夠高，我在瓦斯爐前面擺了一張椅子，讓皓皓站在椅子上拎著鍋鏟。

我打開抽油煙機然後熱了油鍋，囑咐皓皓說道：「等一下爸爸幫你打一顆雞蛋到油鍋裡面，過一陣子，你可以灑點鹽，然後你看底下那一面好像熟了就要拿鍋鏟把它翻面哦！」

「好緊張，如果翻不好怎麼辦？」好好雖然說緊張，但他臉上的表情卻充滿興奮和期待。

「那你的晚餐就從荷包蛋變成炒蛋囉！別緊張，注意安全，不要被燙到就好！」其實我覺得我應該比皓皓還緊張，但為了皓皓著想，還是讓皓皓下廚吧！

最後，皓皓第一次下廚的料理「荷包蛋」還是變成了「炒蛋」，但皓皓說道下次他定會好好煎出一個漂亮的荷包蛋出來的！

當然，我知道那一天不會太遠。

2012/12/8 pm5:18

皓皓的電腦

   這陣子皓皓他伯父從大陸上海工作的地點休假回到台灣，他伯父回台灣買了一台新的筆電，於是想把舊筆電送給皓皓。

   我代替皓皓跟我大哥說了聲謝謝收下來了，皓皓很高興他有屬於自己的新電腦，要我幫他下載免費的遊戲，我詢問了幾個學校裡大一的男學生，請他們建議了幾款適合小朋友玩的電腦遊戲，然後用家裡的網路在皓皓的電腦裡安裝了幾款遊戲並且提醒皓皓：「不可以玩電腦遊戲太久哦！不然我要沒收電腦！」

   「好！我知道了！」皓皓大聲地說。

   看皓皓回答我的表情，好像只是為了應付我而已，不過如果皓皓到時候真的太過沈迷電腦遊戲，作父親的當然會好好糾正他。

   有些保守的父母親會認為小孩子認真讀書就好了，頂多看一些偉人傳記、童話故事的課外讀物這樣才不會變壞。但我認為孩子們除了透過電腦遊戲訓練手眼協調的動作外，也可以在電腦遊戲中學到很多東西，例如說故事的能力、努力打怪升等的成就感或者控制的電玩角色屢次失敗的挫折。

   沒有一個孩子因為電玩角色失敗而放棄繼續打電動，如果能藉著電玩角色失敗而提早讓孩子知道人生必然和電腦遊戲一樣會有失敗、會有挫折，但也像電腦遊戲一樣需要不斷練習、努力嘗試才可能有超越關卡的成功，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有些孩子因為喜歡國外的電玩，因此對英文、日文產生興趣，會自學外國語言，有的孩子對電玩的畫面有興趣，開啟了繪畫的藝術天分，有些孩子對電玩的音樂有興趣，對設計電玩有興趣……

   或者只是對玩電腦遊戲有興趣，也可能變成電玩職業選手或拿到世界冠軍，如果孩子能夠熱衷某一件事情，而不是沈淪、著魔般的忽略了現實的生命與生活，那都是父母應該鼓勵的事情。

   畢竟父母無法決定孩子一個獨特而可能迥異於自己的人生，做一個父親能夠做的，就只能在旁邊看、在孩子需要幫助的時候提供自己的想法。

   我站在書房門口，看著皓皓在客廳裡專注且興高采烈地操作專屬於他的筆記電腦，不知為何？我心裡好多感觸。

   孩子、孩子啊！你有無限的可能，而作為一個父親，只能就我能力所及，讓你在童年的時候能夠去際遇、觸發那些屬於你可能擁有的未來。

2012/12/8 pm4:44

和小蜜一起遛兔子

   皓皓非常喜歡小動物。

   他自從去小蜜家看了小比以後，經常吵著要去小蜜家看兔子，當然偶而學校工作忙碌時，我會開車送皓皓到小蜜家玩，然後工作告一段落後才去小蜜家接皓皓回家。

   有一天皓皓很興奮地跟我說，小蜜她媽媽週六要帶小蜜去我任教的大學校園裡遛兔。

   「我只有看過人家遛狗，還沒看過人家遛兔子呢！那天早上我們也去看好不好？」皓皓滿懷期待地央求我。

   「好啊！當然好。」其實我也有點私心，如果小蜜她媽媽可以幫忙照顧皓皓幾個小時，帶著皓皓和小蜜在校園裡面野放兔子，我也可以在研究室裡多趕一小段落的論文或多讀幾個小時的書。

   週六的時候，我在校內的便利商店買了些飲料零食，就把皓皓和那些食品交給了小蜜她媽媽，然後我看小蜜在學校裡的大草坪上把兔子放出塑膠製的外出籠，兔子先蹲在籠子裡用力抖動著鼻子，然後豎起雙耳傾聽周遭的聲音，然後兩、三個跳躍跳出外出籠，在草地上開始奔跑，像一道白色的光或一顆滾動的足球。

   然後我就離開他們到研究室裡去讀書了。

   因為小蜜她媽媽十一點半和客戶有約，因此我跟她媽媽約好十一點半去接孩子，並帶兩個孩子去吃速食兒童餐，最後再將小蜜和兔子送回家。

   快中午的時候，我準時出現在大草坪邊，從小蜜她媽身邊帶走了孩子，然後開車載兩個小孩去吃速食。

   皓皓對我說：「爸爸，剛剛有一隻好大的野狗想欺負小比喔！」

   「結果呢？」我坐在駕駛座握著方向盤，車子剛離開學校大門，我從後照鏡看見後座兩個孩子間的外出籠，那隻兔子安穩地蹲踞在籠子裡。

   「小蜜先跑過去，擋在野狗前面，叫得好大聲！叫那隻狗走開！」皓皓說道：「那隻狗一直吠，超可怕的，可是小蜜好勇敢就是不肯讓開！」

   「皓皓你後來也跑過來了啊！你還擋在我前面想去踢那隻狗！」小蜜接著說道。

   「後來怎麼樣了？」

   「我媽媽跑過來把小比抱起來，拿一根樹枝要去打那隻狗，那隻狗才夾著尾巴跑掉。」小蜜說道。

   「真的好驚險哦！小比差點就被咬了！」皓皓說道。

   「對啊！皓皓你也很勇敢。」小蜜轉頭稱讚道。

     哎，皓皓、小蜜，你們兩個人都很勇敢哦！為了保護珍愛的東西，人類都會努力勇敢起來的呢！

2012/12/8 pm4:24

皓皓的功課做不完

   隨著皓皓在小學裡學習的進度加深，他的回家作業也越來越多，有一次晚上八點半左右，皓皓哭喪著臉告訴我，他忘了寫社會作業和數學作業，而且數學作業很多，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檢查了一下他已經寫完的國語作業，還有另外都沒有做的社會作業和數學作業，社會作業是需要畫出自己家庭的結構圖還有課本裡五個填充問題，只要稍微花一點時間就能做完，但數學作業有整整五頁的練習題。

   雖然對智力正常的大人來說，那些數學題大概五分鐘以內就能通通算完，但對於正在學加、減法的小一學生而言，的確得費相當多的時間和精力去解答。

   我對皓皓說：「你的功課怎麼拖到現在還沒寫啊！」

「我覺得太多、太難了！就想等一下再寫，然後就拖到現在了。」皓皓愁眉苦臉地說道。

我快速地翻閱了皓皓書桌上的幾本課本，發現學校已經教他們認識時鐘了，於是告訴皓皓：「你得好好分配時間才行。」

「分配時間？就是幾點到幾點做什麼作業這樣嗎？」

「沒錯，把很多的數學題分成很多小的任務來做。」我舉例說道：「像爸爸要大掃除客廳，客廳那麼大、東西那麼多，想要一口氣整理完很困難，但如果我規劃這個小時先整理電視機旁邊的東西、下個小時整理沙發和茶几附近的東西、第三個小時整理牆壁櫃子的東西，然後有剩餘的時間用來掃地和擦地板，你看這樣計畫起來，是不是感覺輕鬆多了？」

皓皓皺眉努力思索我說的話，然後才豁然開朗地點點頭：「好像都是一樣的工作，可是爸爸你這樣分析起來就覺得比較輕鬆。」

「就是這樣，所以你以後每天放學的作業如果太多的話，要把它區分成許多小任務來完成，這樣一件一件地把工作做好，你也會很有成就感的！」

「可是我現在功課做不完怎麼辦？」皓皓仍苦著一張臉對我說道。

「慢慢做啊！你今天要比較晚上床睡覺了！」我這樣對皓皓表示。

「把拔幫我做啦！」

「不可以，你自己的功課得自己完成。」

「我一定做不完的，明天會被老師處罰。」

「那也沒辦法，得自己去面對自己的錯誤！不過……你趕快開始做作業吧！能做多少算多少，我會陪你一起做的。」

皓皓他一個人努力計算數學到晚上十點四十五分，才終於把所有的數學練習題算完了，相信後來他會更重視功課這件事，而且也會好好把自己的功課完成。

2012/12/8 pm4:04

關於上學與學習這件事

   皓皓上了一陣子的小學，終於發現上學並不是那麼有趣的事。

   他告訴我：「小學裡沒有唱遊和遊戲的課，而且都沒有點心時間，每次都得坐在那個很不舒服的硬椅子聽老師講課，好無聊哦！」

   「雖然沒有點心時間，但爸爸不是每天都給你十元可以存起來或買東西吃嗎？」坐在客廳裡，我把電視關掉好好地聽孩子說話。

   「不過上課真的很無聊，老師一直講話，而且課本的東西我都沒有興趣。」皓皓說：「社會課本裡教我們什麼朋友的重要、家庭的成員，可是我們本來就會交朋友了嘛！」

   「所以你認為老師是笨蛋？把你會的東西又講一遍？」

   「我沒有說老師是笨蛋，只是覺得不必學這個。」皓皓搖頭說道。

   「皓皓，爸爸想跟你說，有時你可能覺得在學校裡學得東西你都會了！但你再好好重新聽一遍，可以加深印象、確定自己真的懂了啊！」

   「為什麼要加深印象呢？我真的懂了啊！家庭成員中的爺爺、奶奶，又可以稱為祖父、祖母……還有兄弟姊妹，不過皓皓沒有兄弟姊妹。」皓皓很認真地解釋給我聽。

   「好吧！皓皓我問你，你記得你在三歲的時候，爸爸、媽媽帶你到溪頭去玩的事嗎？」

   「好像記得，那天好熱我一直哭，其他都不記得了！」

   「你看對吧？連你三歲時出去玩的事，你現在才小學就不記得了！人的記憶力其實沒有那麼好，如果讀書、學習不好好加深印象，上課時好好聽老師講話，那等你上國中的時候，你就會把小學一、二年級時學過的東西忘光了！」

   「可是上課學的東西又不一定很有用。」皓皓舉例說：「像數學課學到三顆橘子加兩顆蘋果加四根香蕉共幾個水果？我們在家裡也不會去去算到底有多少水果啊？……家裡水果沒了！爸爸就會去買水果，不必特別去算。」

   「皓皓，不要輕視每一種學問……」我不想用父親的身份直接權威地告訴孩子，不必強辯那麼多，讀書才有前途！我在腦袋裡努力思索該怎麼跟孩子解釋呢？

   我想了想然後對皓皓說：「學校是教育你思考、成長的地方，很多學問你一時認為沒有用，但不代表將來沒有用，例如現在是秋天，冬天的衣服和夏天的衣服對你來說沒有用處，可是未來呢？冬天來的時候或明年夏天來的時候，你就需要冬天的厚外套和夏天的短袖上衣，不是嗎？我們多學一點東西，就像卡通裡的英雄主角，多一種能力、變更強一點，腦袋一直動、一直學習，我們會越來越聰明，比別人更強哦！」

   我花了好久的時間和皓皓談學習這件事情，我覺得好累。

但比起專制地叫孩子什麼都不管就好好讀書，我真希望皓皓能打從心底重視學習和尊重學問這件事。2012/12/8 pm3:44

小蜜的兔子

   皓皓這天回家告訴我，他同學小蜜家裡養了一隻兔子。

   「爸爸，我可不可以去小蜜她家看兔子？」在我的書房裡，皓皓一臉哀求我的表情，他說：「小蜜一直說她家兔子很可愛，可以摸也可以抱，平時嘴巴會一直喘氣，而且耳朵軟軟的好好摸！」

   「小蜜她有歡迎你去她家嗎？」我一邊撰寫下個月預計投稿期刊學報的論文一邊詢問皓皓。

   「是小蜜她邀我去的，而且她奶奶和媽媽都很歡迎我去。」皓皓遞給我一張紙條，上面是小蜜這個小女孩用鉛筆寫的地址，字寫得不太工整、很稚嫩，有的比較難的字還用注音符號，皓皓搖晃我的手臂說道：「爸爸，你可以帶我去嗎？」

   「好啦！我知道了，你明天問小蜜這個禮拜六可以去她家看兔子嗎？」雖然我們家裡沒辦法養寵物，但讓皓皓多接觸小動物或者多和朋友相處，這對於皓皓來說都是很好的事。

   小蜜隔天回覆皓皓說沒有問題。於是該週的週六下午，我就買了一盒餅乾禮盒帶皓皓依照小蜜紙條上的地址去看兔子。

   小蜜她家在中港路上一棟公寓的六樓，她從事房仲工作的媽媽並不在家，據小蜜的外婆說，週六、日經常有客戶要看房子，因此女兒經常得在假日工作，我和老人家聊天、看電視，讓皓皓和小蜜兩個小孩蹲在兔籠旁邊看那一隻名叫小比的黑耳寵物兔。

   兩個小孩背對著我和小蜜她外婆，不時傳來驚呼和嘻笑聲。

   「哎唷！小比睜開眼睛了，牠的眼睛好大。」

   「對啊！你看牠很愛吃這種草。」小蜜拿了一把草餵兔子，示範給皓皓看。

   「真的耶！小比好愛吃哦！吃草草吃好快！」

   「牠的牙齒很利哦！以前牠很愛吃玉米，一下子就把整根玉米吃光光了呢！」

   「現在牠不愛吃玉米了嗎？」

   「有一次我媽媽餵小比吃蘋果，牠變得更喜歡吃蘋果，反而不太愛吃玉米了說。」

   聽到兩個小孩興趣盎然地討論那一隻小小的兔子，我也在想如果在家裡養一隻什麼不太需要照顧的小寵物之類的，皓皓會不會更快樂呢？

   而且養小動物也是讓孩子們更懂得尊重生命的生命教育呢！但我們家只有兩個人，以皓皓的年紀皓皓還沒辦法完全負責一隻寵物的生老病死，而我不一定有空照顧小動物，關於這件事我還得好好想一下。

2012/12/8 pm3:21

孩子的夢想：想當外交官

   皓皓第二天放學後，興高采烈地告訴我：「皓皓以後長大想當外交官！」

   雖然我不確定這孩子長大以後到底想從事什麼樣的工作，也不會覺得皓皓他現在許下的志願未來一定就是這個樣子，但還是很認真地詢問他：「為什麼你想當外交官呢？」

   「因為今天社會課時老師說外交官可以到全世界很多國家去，那我可以到媽媽的故鄉美國去！也可以到非洲去看媽媽，可以環遊世界，這是超級棒的工作哩！」皓皓神采飛揚地對我說道。

   你沒辦法再看到你母親的……而且孩子你別傻了！即使當上外交官，你通常只會被派到一個駐地，不可能隨便讓你跑遍全世界所有的國家……雖然我心裡如此暗道，但父母絕對不能破壞孩子最初的夢想，因為這是他們規劃未來、實踐人生的動力，我點點頭鼓勵皓皓說道：「這是一個很好的工作耶！我們等一下來研究看看。」

   我們到速食店裡吃午餐，吃午餐之前我買了一份世界地圖。

   在速食店的二樓，我攤開了全開版一份定價150元的地圖，和皓皓一起去認識亞洲、歐洲、美洲和非洲。

   「我們住的台灣在這裡，這裡就是台中……」我指著地圖上亞洲邊緣小小的島。

   「台灣好小哦！那媽媽現在在哪裡？」

   雖然有些感傷，但還是得繼續對皓皓編織他媽媽還活著的謊言，我的目光在世界地圖上搜尋了一下，然後指著非洲大陸中間一塊很大區域的國家對皓皓說：「剛果在這裡！」

   「Okapi也在這裡囉？」

   「對。Okapi是這裡的野生動物。」

   「那美國在哪裡？」

   「美國在太平洋的另外一邊。」我指著北美洲中間偏下方的區域對皓皓說道：「如果從台灣到美國，要穿越太平洋。」

   「地圖上這黑色和白色的細線是什麼？」皓皓注意到地圖上幾乎所有陸地的地方都有黑白相間的細線，他指著那些細線詢問我。

   「那是鐵路，我們不是曾經坐火車到台北去嗎？」

   「哇！全世界好多鐵路哦！這些鐵路好像把全世界聯繫在一起。」皓皓的手指從中國的上海端移到非洲的開普敦（Cape Town）、歐洲法國最西邊的布勒斯特(Brest)、俄羅斯最北邊的莫曼斯特(Mumansk)，他疑惑問道：「如果我從亞洲這裡坐火車，真的可以到歐洲或非洲去嗎？」

   「應該可以吧？皓皓，鐵路上的火車可以把全世界聯繫起來，不過要把人與人聯繫起來的，是心哦！要用心去尊重對方、體諒對方和理解對方，這樣才能好好跟其他的人或外國人作朋友……當一個外交官，就是要把人與人的關係聯繫起來，這樣才能進一步把國家與國家的情誼也跟著聯繫起來。」我這樣對皓皓說道。

   「爸爸，知、道、啦！」皓皓用力地把每個字說清楚來回答我，然後又問我：「那到底怎麼才能夠當外交官呢？」

   這問題有點難倒我了！皓皓有美國人的身份，他到底想當台灣的外交官還是美國的外交官呢？

但我還是很認真地回覆了皓皓的問題。

我在速食店裡打開我的筆記電腦並且連上網路，先找到台灣政府的外交人員考試辦法，用最口語的方式解釋給皓皓這個才剛讀小學一年級的孩子聽……

2012/12/8 pm2:51

借橡皮擦和分享巧克力球的情誼

   皓皓告訴我，這個叫小蜜的女孩今天忘了帶橡皮擦。

     老師在國語課時教寫注音符號，雖然很多孩子在幼稚園裡就學過了，但是他們仍然老實乖巧地在用鉛筆在作業簿上練習「ㄅ、ㄆ、ㄇ、ㄈ……」，當然大部分孩子拿筆的姿勢還不穩，寫出來的字總是歪歪斜斜，不小心就逸出作業簿的格子。

小蜜不小心寫壞了一個注音符號，她匆忙想從企鵝圖案的鉛筆盒裡拿出橡皮擦，卻發現自己的鉛筆盒裡沒有這樣東西，坐在小蜜旁邊的皓皓發現小蜜懊惱的表情，頓時知道她需要什麼。

皓皓遞出了自己的擦子。

然後他們就變成好朋友了！下課的時候，小蜜從書包裡拿出一包巧克力球的零食與皓皓分享，據說她原本不想來上學，媽媽拿這包巧克力球告訴她，乖乖來上學就有這零食當作獎賞。

「我媽媽都會叫我小蜜，因為她覺得這個名字很可愛，而且我最喜歡吃的就是蜂蜜蛋糕，然後是巧克力！」小女孩這樣告訴皓皓，並且詢問皓皓喜歡吃什麼東西。

「我喜歡吃漢堡還有炸雞塊，可是我把拔說常吃那個不健康，所以好久才會帶我去吃一次漢堡。」皓皓有點沮喪地對小蜜說道，不過他隨即露出開心的表情：「我也很喜歡去速食店裡的遊戲區玩溜滑梯，你媽媽會常帶你去吃漢堡嗎？」

「會啊！每個假日都會去大遠百裡的速食店吃兒童餐。」小女孩眨了眨她的大眼睛對皓皓說：「我也很喜歡去那邊玩溜滑梯。」

兩個孩子利用下課時間興高采烈地討論自己喜歡的食物、自己喜歡的遊戲和彼此雙方的家庭，皓皓說自己和爸爸同住，媽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小蜜則說自己跟媽媽還有外婆一起住，她很小的時候就不知道爸爸去哪裡了。

然後第二節課是數學課，他們也在老師教導下一起複習了幼稚園曾經學過的加法，在數學練習簿上計算簡單的練習題，這次皓皓把自己的橡皮擦折成兩半，一半分給了小蜜。

聽皓皓這樣介紹他剛認識的好朋友和學校生活，我很高興皓皓能很快融入小學的學習環境，我對皓皓說：「等一下，我們也去吃漢堡吧！」

雖然吃速食不健康，但對皓皓來說，他暫時還是可以吃下許多高熱量的營養來滿足他成長所需的能量和快樂！

2012/12/8 pm2:22

一個叫小蜜的女同學

   小學一年級的皓皓只有上半天課而已。

   中午的時候我得開車去接皓皓回我研究室。早上我有第三、第四節的課，我跟同學們約好中間不下課，提早下課好讓我方便去接孩子。

但總是有意外的時候，在要去停車場開車時突然遇到文學院長，他談及了幾件在校務會議上有關我們外文系館工程的問題並且詢問我的看法，這一耽擱就耽擱了二十分鐘。

最後我只好坦承地跟院長說我得趕著去小學接孩子，然後匆匆趕到小學門口時已經十二點半了，開車趨近校門口，看見皓皓和一個綁著馬尾可愛小女孩在聊天，小女孩白白淨淨的臉不時抬頭看旁邊的女人，那大概是小女孩的媽媽，挑染紅色的捲長髮，穿著職業的套裝不時和兩個小孩交談。

我急忙開車靠近他們，大聲叫喚皓皓的名字。然後禮貌性地對那個女人點頭示意。

皓皓大聲叫著我並向我奔來，那女人也牽著小女孩一同走過來，然後雙手從車窗遞來名片，原來她是一家房仲公司的店長。

我急忙和她交換了名片。

她對我說：「我女兒和你兒子是同學，我看他一個人在校門口等你有點危險，所以和女兒陪他聊了一下天，你孩子蠻沉著的，一般如果其他同學爸爸媽媽都來接走小孩了，應該會緊張或難過吧？但你孩子沒有任何不安的情緒。」

「所以我覺得他身體裡好像有一個老公公的靈魂嘛！不過我家皓皓真的是一個很乖的孩子。」我瞥見皓皓還在跟眼前女人的女兒講話，於是說：「你女兒看起來也很乖巧聽話！」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

我們兩人又稍微寒暄了幾句，她牽著女兒的手離開了。

皓皓用力揮手向那個小女孩說再見，蹦蹦跳跳地想打開汽車的前門，我急忙阻止他。

「皓皓，坐後座，你是小孩子，還不能坐前座！」皓皓已經到了不需要用兒童安全座椅的年紀了，但政府規定年齡在四歲到十二歲之間或體重在十八到三十六公斤的孩子必須坐後座並且綁安全帶。皓皓現在體重二十三公斤，是屬於標準體格，我自然不會提醒他只要胖到三十六公斤以上，就可以坐前座了！那樣不健康。

「好啦！我知道了！」皓皓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仍乖乖地爬進汽車後座座位，為自己繫上安全帶，然後他興奮地對我說：「那個同學叫做小蜜，我今天跟她變成好朋友了！」

2012/12/8 AM1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