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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分類:流浪的情書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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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風真摯作品⨯多彩浪漫漫畫家
正統台灣風小說,迎面而來的熟悉感
將生活融於血化成骨,書寫成讓人心動的文學小說,出版多本小說/詩集的 最新力作,一次獻上兩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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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能是時間之河唯一無法帶走的一樣東西〉

 

   昨天晚上也出門散步,把頭腦放空那樣地走著。

   然而對我來說,頭腦其實是不太可能放空的呀!頂多是遠離了書本、遠離了書寫,但還是會想著那些還沒有實現的讀書或寫作計畫,有時抬起頭看到路燈或沒有星星的天空也會想起什麼……

   鄉下小鎮的深夜都非常安靜,一個人走在大馬路上,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那麼孤獨,四周黑漆漆的,只有整齊沿著馬路邊緣排列的路燈和很遠的地方便利商店和火車站的燈光像星光那樣亮著。假設我眼前所看到的光是星光,那麼整齊排列成線的光芒倒可以比喻成銀河,那麼--

   我是那麼孤獨、孤獨地在黑暗的宇宙中散步喲。

 

   這樣的比喻也沒有妨礙誰。而且,說不定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命裡那麼孤獨地散步,渴望被誰瞭解,又為了避免受傷害而害怕被別人瞭解。大概有不少人就是以這種為難自己也為難別人方式生活著。

 

   像我曾經為難過你之類的……

 

   在一個月以前,我一個人旅行到屏東去,在後壁湖漁港的港灣邊,然後看著很遠很遠地方的夕陽就像今天晚上這樣,想起了那段誰為難過誰的記憶。那時候海潮約莫像我們之間發生過的情事那樣陷入了黃昏的平靜,但隱約還有什麼在晃動著漁港碼頭似著。我想應該只有我有這樣的感覺吧。

   後來從港灣內的海面上開始飄起了細雨,接著陸地上也開始下雨了。細密的雨水落在臉上幾乎沒什麼感覺,只有累積到一定的量濕透了衣服,才突然間讓我感覺到冰涼。抬頭看灰色的天空,雨水從低得彷彿可以墊起腳尖摸到的烏雲落下來,但我沒有帶雨傘或雨衣那樣的東西過來,就只能繼續淋雨了。

 

   人生總有這種時候,突如其來的意外教人沒辦法防備。就只能默默承受了。

 

   我就是在這種情況想起你的喲。當然,也有很快樂的事情不知道跟誰分享的時候想起你。我沒有辦法否認,像身上戴著幸運手鍊那樣,我還是把你放在心上,摻雜著一點點「痛」的顏色那樣地放在心上。而且,我也必須承認,認識你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運。

   我也必須承認,認識你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運。

 

   走在深夜無人的大馬路上(即使再怎麼鄉下,因為空曠無人車,馬路也感覺是「大馬路」了……),我想起了我的確錯過了幸運。像丟失了中獎的彩券那樣。秋天過了很久,現在應該是接近秋天尾深,如果可以看見月亮的話,應該可以看到非常瘦得像憂鬱的下弦月。但是現在天上密佈著烏雲,什麼也看不著,是啊,什麼也看不著。

   路過了一條巷子邊做市場賣羊肉生意的人家,從褲袋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晚上十點十五分,記得中秋夜的時候,這戶人家在這個時間還在烤肉呢。有很多年輕人看起來像這戶人家小孩的朋友在現在拉下鐵捲門的門前喝酒,烤肉片和香腸。有一個穿著綠色背心、頸上戴鋼鍊的壯碩男孩子大口喝著海尼根一面推卻身邊女孩子遞來的玉米,那麼大聲地笑著、叫著說我不想吃玉米。

   男孩子搖晃著身軀,啤酒像快樂或者什麼東西那樣傾灑出來。

 

   但現在一切的一切都消失在時間之河裡了。彷彿有一個巨大無比的黑洞,把所有人們認為重要的、幸福的或快樂的事物,那麼安靜地吸了進去,留下一些記憶的殘痕。

例如,我記得你。像許多人記得十九世紀托爾斯泰小說那樣地記得你。

 

我也曾在大學裡教過小說選讀的課噢。可是我曾經跟你說過要怎麼寫一篇小說嗎?我想你也許忘了……

寫一篇小說要寫有意義的小說,像真實生命而且比真實生命更有價值的敘事。

我想我們的故事曾經那麼不像小說,也曾經這麼像小說。

 

因為我在很遠的地方,才真正看得清楚你曾經在我生命裡帶給我的意義以及其他發生過的美好事情。那可能是時間之河唯一無法帶走的東西。

 

2013/10/3 AM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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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近的港口,很遠的港口〉

 

今天想到港口去看海,不一定要出門去做什麼的。

但總之我就去了港口。

港口很近,差不多開車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

   海邊的陽光好像更開闊了,不,我想開闊的是海。停下車以後,走到停泊漁船的碼頭旁邊,瞇著眼睛看非常遙遠被中午陽光蒸得散發出白濛濛水氣的海面,寬闊的海面上閃耀陽光銀白色的小碎片,像裝在玻璃杯裡的白酒在氚氣燈下搖晃發亮的景象。

   午後的漁港非常安靜,停泊在港口的船隻並不多。

   我買了一串烤魷魚就坐在港邊的水泥護欄看遠方的海,也看腳邊的木質漁船,木頭製造的漁船漆著藍色、白色為底的漆,但很多地方的漆都被磨掉了,露出被風雨折磨過,被陽光曬裂的木頭原色。船上釘著金屬物件的地方大多生鏽,紅褐色的鐵繡沿著白色漆的木板牆流下來。不論什麼地方的鐵繡都會讓我感覺到有些悲哀。

   你不覺得嗎?原本簇白發亮的金屬原色因為沒有小心照顧,在時間裡逐漸氧化變成了暗色的鐵繡。好像人初識時的美好景象,因為沒有好好維持,也讓心底聯繫著誰的那一塊金屬片生了鐵鏽而鬆動。等到發現時什麼也來不及了。

 

   在非常急促的海風中,連海鳥也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沒有人的漁船上懸掛著幾件晾在那裡的衣服被風吹得如燒開的水滾動。洗得非常薄的上衣,紅色的,藍色的,綠色的,幾乎可以看到陽光穿透衣服質料地那麼輕薄--

   仔細一瞧,在懸掛衣服的曬衣繩上還懸掛著等待風乾的大片魷魚,生命啊,像那些魷魚也像衣服被懸掛在某一條繩索上,讓風那麼殘酷地、殘酷地吹拂。

 

   好像什麼東西被強勁的海風吹走了,但衣服啦、曬乾的魷魚屍體還留在那裡--

 

   你被時間的風吹走了,而我的屍體還留在這裡。

   留在午後有著炙熱陽光和強勁海風的秋天港口,就這樣踱著步咬下最後一口烤魷魚,然後沿著充滿魚腥味的港灣往前走。

 

   我很想問,到底是什麼風把你吹走了喲,那遙遠而巨大的海洋,閃閃反映著太陽銀光的海洋。也許你就在那海洋的另外一邊,時間之海,記憶之海或者心之海的彼岸。

   可是我想我是觸及不了也到不了那個地方了呀!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你被時間的風吹走了,而我的屍體還留在這裡。

 

   繞過了另一個碼頭,船位是空的,我想原本停泊在這裡的漁船大概出海了。在距離這裡幾個小時的海面上捕魚,或者更往南方,到巴士海峽或者什麼地方去了。反正就是不在這裡。

   有的船進港,有的船停泊,有的船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這個世界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港邊粗大如樹幹的船纜也沒辦法繫得住永遠的啊。我沒有辦法不這麼樣想--

   「沒有什麼繩索能繫得住永遠或任何一艘船,沒有哪艘船永遠停泊在港口裡噢……」我確定是這個樣子:「沒有誰會是誰的港口。」

 

   我慢慢踱步像拖著影子或自己的屍體那樣轉過了另一個碼頭。

 

突然間注意到有一對老夫婦正在釣魚。他們坐著折疊椅,兩個人共有三枝釣竿,都戴著大帽緣的帽子以便遮陽。我看到的時候,老先生剛從橄欖綠色的海水裡釣起了一隻銀色小魚,他動作緩慢而熟練地--

像撥弄弦樂器那樣將釣魚線拉回來,然後用金屬夾子把小魚從釣鉤拿下來,重新拋回海中。不久老婆婆也拉起了自己的釣竿,她沒有釣到魚,可能魚餌被吃掉了,用和老先生同樣緩慢、優雅的動作重新將魚餌掛上魚勾。

我不曾釣過魚,我的生活太匆忙了,沒有辦法做那麼悠閒的事。但我忍不住站在離他們三十幾公尺的地方,看他們那樣安靜地,彷彿各自作各自的事卻又好像一起在做同一件事。

 

   那樣真好。

   他們會這樣繼續安靜地、閒適地一起年老下去吧。永遠像安靜而溫暖的港口等待對方停泊……

   我想我們也曾經這樣約定過。你曾經是我很近的港口,但現在想起來卻非常遙遠……

 

2013/10/2 pm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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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在學校附近的書店買了剛出版赫塞的《流浪者之歌》,然後坐在簡餐店裡稍微翻了一下。

   這本書在我剛上大學的時候,在那花東縱谷裡的學校圖書館匆匆翻過一遍。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觸,前一陣子在西部這邊大學非常安靜的圖書館三樓,也藉由窗邊傾斜投入書頁的日光讀了一次,這一次比較用心去讀,感覺有什麼觸動了心底,好像不斷地與世界疏離,不斷地流浪才能發現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呀!

 

   說不定是這個樣子的,也許不是。

 

   在從學校回家的路上。開車的時候,我想著,我們也在意義中流浪。跟「這個意義」說再見,然後邂逅了並接受了「下個意義」。

   例如我對於《流浪者之歌》的感受,不同的時間點有不同的心得。

   例如我和你用什麼樣的眼光和心情來看待對方,過去和現在都會不一樣的。

 

   我禁止我自己再去設想現在的你,去想像你現在的生活或者心情什麼的。於是稍微把思緒轉移到眼前的景物上,這時候路口的號誌由綠燈轉變為紅燈,我踩下煞車緩緩停住車子。

早上天氣還有點寒意,但到了下午,秋天的陽光仍悶悶地像電鍋裡保溫過久的包子饅頭之類的溫度那樣夾帶著金光灑落下來。有一個老人帶著有點髒的紅色鴨舌帽,推著嬰兒推車過馬路,嬰兒推車的手把上有一個半透明的紅色條紋塑膠提袋。提袋裡裝著馬桶刷和晾衣架。

有一個稍微胖的短髮上班婦女跟老人擦肩而過,她一面講電話,一面快速踩著高跟鞋過馬路。更遠的地方有兩個穿高中體育服的男生正在等公車,其中一個男孩子走到慢車道上,用白色的球鞋踢了踢鐵灰色的人行道邊緣,表情顯得很無聊地不知道跟另一個另一個男孩子說什麼。

他們後面有一家檳榔攤,鐵捲門半拉下來的檳榔攤,看不出來是不是有在營業。藍色的鐵捲門因為長久日曬風雨的關係剝落了不少漆,露出了灰白的金屬顏色。路邊電線桿上黑色的電線拉過小檳榔攤上頭。

有好幾隻麻雀在電纜線上面吱吱叫著並拍打翅膀好像幼稚園孩童等待點心時間那樣雀躍地跳著。如果仔細看電線桿底下,有一隻三色貓在電線桿旁邊捲著尾巴打了個哈欠,露出等著過馬路的表情,或許牠沒有想要過馬路的打算,只是那樣瞇起眼睛盯著馬路上的人車看。

 

這是我眼前現在的風景。

如果沒有用心感受的話,等一下當我對面路口的綠燈亮起來的時候,坐在汽車駕駛座的我將換檔、踩油門離開這個地方。把一切的一切景色拋到後面去。(說起來有點難過,可能就像你把我拋到腦後去噢!)

而如果我什麼都不想地就這樣離開的話,這眼前風景就完完全全消失在我的面前,什麼意義也沒有。是啊!不會對我產生任何的意義。

沒有意義。

 

但仔細思考的話,這全部全部的景象,都各自有它的意義存在。老人可能為了照顧孫子,為了生命傳承的意義,還有拎著剛買到的馬桶刷、晾衣架回家,因為要洗刷馬桶啊,為了要晾衣服啊!那都是生活中必要做的事啊,如果沒有馬桶刷或晾衣架會很不方便吧。

講電話的婦女不論是為了工作、家庭,也可能是偷情外遇的對象(但願不會這樣),總之她一定非得這樣一面過馬路一面講電話不可,因為這樣子才可以讓自己的生活更順利地從現在到未來啊。

路邊的男高中生,檳榔攤,電線桿,小鳥和貓。所有一切的一切就是這樣有各自的意義而存在的,然後各自獨立的意義又因為各種感官的交流形成對方的感受,用一種強迫性內化的方式變成了這個時候或那個時候的生命經驗。

 

就像你,是我生命經驗的一部份。

一直到現在還是喲。因為,在我心底一直沒有忘記你。

 

是的,在我心底一直沒有忘記你。

因為沒有忘記。所以,認識那時候的你所帶給我生命中珍貴而美好的意義仍然用某種方式繼續豐富並營養了我的生命。成為靈魂成長所需的某一部份養分。

 

也許我想說的是每件事情都有意義,但並不是所有發生在眼前的事情所產生的意義都珍貴值得保留下來或用力記下來。

 

好的事情,像重新閱讀赫塞的書,或是讀卡繆的書,尼采的書,卡夫卡的書,托爾斯泰的書。在美好文字與生命的接觸當中,總讓靈魂會更加美好。

那是美好的相遇,是特別珍貴的意義。

 

但我肯定曾經與你相遇所產生的意義,是遠比閱讀赫塞或尼采更加美好。

 

2013/10/1 PM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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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灰色的飛機模型〉

 

   星期一的下午,百貨公司地下樓層的美食街空蕩蕩的。原本特意設計稍暗的用餐空間感覺起來更加冰冷,大概會讓人覺得身置在晚上閉館後的水族館那種感覺。想像在黑暗的冷空氣中的確有某種秘密而幽暗的魚類游動。魟魚,不,可能更接近憂鬱或恐慌的影子在流動。

   我喝著美食街裡速食店難喝的黑咖啡,一面讀一本在剛認識你的時候買的作家傳記。

   我曾跟你提過:「我買了這本書喲!」

   「真的嗎?我之前逛書店有看到,本來想買的。」

   「那麼下次借你好了。」

   「好、好啊!先說謝謝噢。」你說。

 

   不過下次、下次呢,我們早就忘了這個話題。重新開啟或結束了一切又一切的新話題。然後就像一陣細雨快結束那樣,最後殘餘的雨滴用想努力證明什麼的姿態從屋簷上落下,接著--

   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真的,什麼聲音都沒有了。跟現在這個地方完全一樣。於是,我將耳機塞進耳朵,耳機的另一端插入IPhone裡,滑動螢幕點選了歌曲,不知為什麼就想聽披頭四的歌,然後選了〈All You Need Is Love〉。一開始耳機傳來悠揚而懶散的喇叭聲,淡淡夢幻、慵懶的搖滾旋律微微鼓動耳膜進一步刺激更裡層的神經。

   像一般歌曲那樣,時間不太長,差不多泡泡麵熟透的時間歌曲就結束了。我並沒有選擇重複播放的功能,因此音樂停頓以後,我的周圍安靜了差不多十秒鐘左右的時間。那時我正在看書,從這一頁翻到下一頁,不得不看書啊!總得打發時間,然後想辦法把書本裡面的東西記到腦袋裡去,那是離開你以後,唯一我認為最重要的事……

 

   我正在看書,停頓了一下子後才發現音樂停住了。

正想再聽點什麼或者重複聆聽時,注意到斜對面的桌子有一對母子。那當媽媽的皺著眉頭看起來卻又不是生氣的模樣督促小男孩吃薯條。就那樣一根一根地餵著。小男孩吃得不太專心,他正在玩一架塑膠飛機,白色的,看起來是樓上百貨公司販售的高級品。他嘴巴發出想像中飛機引擎運轉時的聲音,左手撐在桌面,右手抓著飛機模擬飛行的姿態。

   他一面玩,一面吃薯條,紅色的蕃茄醬沾到了嘴巴旁邊。

 

   我把視線從小男孩身上轉回書本。想起了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弟弟也有一架鉛灰色的模型飛機。是我叔叔給他的。

   那時候我叔叔是業務員,他經常有許多小玩意兒之類可以充當贈品送給客戶或客戶的小孩。那鉛灰色的模型飛機就是我叔叔某一個時期準備的贈品。現在想起來是很粗糙的東西,只是金屬(可能是鉛或者鐵之類沉重的金屬)注入模型飛機形狀的鑄磨,冷卻之後拿出來的東西。連飛機模型的邊緣也沒有用砂紙磨得光滑,仍殘留一不小心可能會割傷手指頭的不規則金屬片喲!

   但對那時候沒有什麼玩具的我和弟弟而言,那已經是很棒的寶物了。

   可是我叔叔有那麼多飛機模型,卻只給我弟弟而沒有給我。讓那時候的我有點失望。但我很乖,我想那是叔叔做生意用的贈品啊,於是我只有失望並沒有吵鬧,然後看著弟弟像現在那個小男孩那樣把鉛灰色的模型飛機抓在手上玩,做出各種飛行的動作。

   我不知道我弟弟珍惜那架飛機多久。

   不過我羨慕他那架鉛灰色的模型飛機的時間不知道哪一天就結束了。而我弟弟也再也沒有把那模型拿在手上玩了。

   就像很多事情,在長大的過程中逐漸消失了、放棄了。

   珍貴的事物也變得不珍貴而可以輕易忽視了啊!

 

   想著那段欽羨弟弟手中飛機模型的歲月,然後微笑抬起頭看著不遠處小男孩玩著比我弟弟手上那架鉛灰色金屬飛機模型更高級、更具未來感的飛機玩具。那小男孩看起來非常快樂而且幸福。

 

   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厭倦那個玩具呢。

   我想這真是無趣卻又確切的問題。但其實我知道,人間有些事物是不管時間經過多久都一樣珍貴的,像披頭四的音樂,像你……

 

2013/9/30 pm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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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停止流浪的旅程〉

 

   太陽又繞了地球一圈。

唔,就比較科學的角度來說,是地球以每秒29.8公里的速度自轉了一圈,一天又過了。

如果認真想到地球自轉的速度,一秒鐘可以從台北火車站到桃園喝車站喲。而這是時間的速度,也是我們彼此離開對方生命的速度。

我們都在時間裡以這樣的速度流浪……

 

   從昨天流浪到今天,從今天流浪到明天。

   不管多麼美好的風景都注定被拋到腦後去的。如果認真回憶起從前的種種,不論是什麼樣的景色,我覺得會連呼吸都發疼起來,然後眼淚可能就這樣掉下來了。

   並不是說跟你分手絕對、絕對那樣不好。因此懷念起從前起來。

   當然那時候的你是好的,非常美好。

只是我知道不論什麼樣的幸福都會在時間裡崩壞最後毀滅啪一聲地什麼都沒有了。難道不是這樣的嗎?戀愛在時間裡因為工作、距離啦、其他異性誘惑或者生活中累積起來許多的小細故而變質,即使不是這樣也或許習慣了對方、又太過親密而難免失去那認真愛對方的感覺。

 

即使很努力很努力像動物園禁錮了老虎那樣把對方關起來那樣地愛著對方。但總有天其中一個人會先死掉,那麼--

 

很多事情就消失了。

 

   在和你交往的時候,在凝視你那透明像秋季天空那樣寂寥的眼睛時,我總有悲傷什麼時候會結束的感覺。因為不論我們相處的時間有多長,都只是對方生命中風景的一部份啊,而我們有自己的旅行,在時間裡流浪的旅行。

   我想我因此那時候稍微疏離了你吧,用不知所措、無奈和悲傷的眼神望著你一切一切的美好。那時候我真的非常想把你留下來,有時候就那樣用力牽著你的手,說不定那樣抓痛了你。

   但我知道什麼時候我們都會走,就像在車站告別那樣。

   其中一個人先轉身離開。

 

   我想起了有一年冬天夜裡在上海虹橋機場,我拎著大背包站在馬路邊等車,機場外頭人來人往,來了這裡,去了那裡。氣溫冷得讓人覺得呼吸都非常疲倦,稍微用力吐氣就會呼出白色的霧氣。

   我想要到另一個城市去,但時間太晚了,已經沒有車班。

   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地望著人行道上擦肩而過的行人。有的拖著行李,就快要過年了,很多返鄉人潮扛著某個地方的土產要回到家鄉去吧。我想一眨眼那些經過我身邊的人就永遠消失在我的視線裡了啊,可能到幾百公里或幾千公里以外的地方去。

   像你我一樣,這樣默默用彼此的背影告別。

 

   那時候在上海的氣溫非常冷,的確讓我想到和你分手以後心底的溫度。

而那天晚上九點多快十點的時候,我終於找到了一家便宜旅館,差不多搭小巴要二十分鐘左右車程的地方。旅館的前聽看起來曾經輝煌過但現在顯得老舊,可能為了省電的原因,只開櫃臺旁邊的小燈,旅館櫃臺上面放著許多政令宣導和過時的觀光資訊。旅館的人似乎很意外現在還有旅客上門但仍很事務性地要求證件登記然後把房間鑰匙放在櫃臺上,指著偏僻角落的電梯。

「那裡,上去。」他說。

 

電梯老舊地像好幾年不曾上過潤滑油似地發出嘎嘎的聲音。

房間裡冷硬的床鋪,深紅色看起來骯髒的地毯,很便宜的家具和快壞掉一閃一閃發出吱吱聲的小電視,浴室的乳白色塑膠門在門鎖的地方好像曾被香菸燙出了焦灼凹陷的痕跡,浴室的熱水像冰的一樣。但勉強能過一夜。

那就這樣吧,我心想,只是過一夜。如果人生是場流浪的旅途,有時候不能要求太多。因為我們都只是從這邊到那邊地經過某個地方而已啊。

因為我還沒吃晚餐,就只是在旅館房間裡放下了行李,重新穿上羽絨外套和圍上圍巾就出門覓食。因為這附近非常偏僻,可能是上海大都會外圍屬於比較冷僻的郊區,寬闊的馬路兩旁僅有幾家閃爍霓虹燈的旅館,窗玻璃上大大寫著紅字「香菸」的雜貨店。

走了幾十公尺,發現有家超市,超市更過去的地方有一家看起來可能還在營業但不知道賣什麼吃的小店。小店前面有個爐子冒出了嗤嗤聲音的熱氣。

我先走進超市逛了一圈,買了一包牛奶,冰冰的,但反正天氣已經夠冷了,再冰冷點也沒關係,就這樣咬開牛奶的塑膠包裝含了一小口牛奶。然後就這樣一面走到旁邊店門口有爐子的小店,原來是賣餛飩、水餃、麵和飯的小店。

經營小店的是一對老夫婦,兩個人都穿著深藍色的厚外套,男的戴了頂黑色的毛帽,女的頭上則是桃紅色棉質厚帽,兩個人看著很小的電視,一邊包著餛飩,見到我走進店裡也沒招呼,仍繼續手上的動作,熟練地把包好的餛飩放在乾淨木板上,口中低聲講著快過年了,今年賺了多少,再隔不久得回家鄉去之類的話。

我看了一下牆壁上的菜單,試探地點了一碗肉絲麵。

老先生應了一聲,俐落地站起來,像隻老猴子似的,雖然年老,動作依然靈活著--

 

那時候,看著老先生穿著藍色厚外套的背影。他站在爐子前面,我看不到爐子,但能夠看到爐子冒出的白色熱氣,他用乾瘦的手抓了一大團麵條下鍋然後繼續和老婆婆講了有關家鄉的事……

 

他們這麼老了,依舊在流浪著呢。從很遠的家鄉流浪到上海來。

那時看著他們說話的情景,我在想,人們啊,不論如何好像確實就這樣無法停止流浪的旅程。

可是,他們是兩個人在一起的呀!

 

而我這個時候只有一個人,我為我自己感到悲傷。

(而從那時候到現在,地球又用一秒鐘從台北抵達桃園的速度不知道了流浪了有多遠呢……)

 

2013/9/29 AM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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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深夜的時候出門走走,沒有特地想要去什麼地方或者便利商店買東西,只是想離開書桌讓自己稍微放鬆一下那樣走路。

那時候我住的小鎮非常安靜,差不多這個時候什麼事物都睡了,讓人會誤以為即使是路燈也抖動著銀色的金屬弧度在打睏似的,路燈的光芒非常黯淡,投射下來的光粒子勉強撐開了馬路邊緣的角落。

周圍的樓房在墨黑色的空間裡顯得低矮,在這麼漆黑的環境裡,我抬頭以為可以看到星星,但其實什麼也沒有看到。

 

天氣逐漸變冷,已經進入秋季了啊。雖然說秋季的星空比起其他季節顯得不太耀眼。但如果能夠找到飛馬座或仙女座的星星,也能夠摸索叫出許多星星的名字吧。我這樣想著,但不論怎麼仰頭看著天空,只能看見中秋過後的月亮,淒冷黯淡,周圍有一層朦朧的光暈讓人抓不清遠近距離。

透過稀薄的月光可以看見透著銀灰色令人厚重的雲層。

 

但星星,星星真的一顆也看不見噢。

 

你是知道我的嗜好的,與其看電視或電影,我更喜愛那樣看著某種事物(可能包括那時候的你)就那樣發楞,然後設想或演繹一些心事。

 

抬頭看天空那樣楞著,大概是我幾項讓你不喜的興趣之一。

可是啊在我非常年輕的時候,也許讀高中時就養成了夜晚看天空,那可是非常憂鬱的苦澀歲月啊。在學生宿舍裡睡不著的時候,總是愁著臉看窗外的天空。我高中讀的學校接近市區,幾乎每天晚上的夜空都因光害而映得滿天通紅,那樣血色的天空總讓我惆悵。但高中宿舍裡半夜的門禁和熄燈規定讓那時憂鬱而苦悶的我哪裡也不能去,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非常可憐地像動物園裡的企鵝那樣盯著玻璃窗牆外的天空發呆。

 

大學以後在花蓮讀書,那片星空真美。

那時候學校剛剛成立,校園裡沒有太多建築物,自然光害也少,天上的星星比學校裡的日光燈還多喲,我一個人常常會在學校靠近圍牆的地方躺在汽車的引擎蓋上面讓星光彷彿雨絲那樣落下灑在臉上。然後像在腦袋裡撿拾掉在地上的銅板似地想起一些詩人寫過關於星星的詩句。

也會開車海邊看星星,然後誤以為黑暗中海潮的聲音是星光灑落地面的響聲。那時候還來不及和你相遇,因此還學不會什麼叫做寂寞。現在一個人在深夜沒有人的大馬路上散步,心想寂寞就像夜晚裡樹葉被來自遙遠地不知道從哪來的風吹過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樹葉啦風啦什麼都看不到,但可以聽到自己心底發出來類似小動物悲鳴的聲音呀!

 

   可是現在美好的星星和那時候的你一樣遙遠或者被什麼遮蔽住了,什麼都沒辦法看到。我這樣想著,然後笑了,說不定你比星星還更遙遠些也不一定。因為--

   只要我願意,在別的地方別的夜晚,我仍舊可以看到很多星星的。

可是、可是……

 

其實沒有什麼可是的,我不想再見到你了。因為在那後來,我像被星光擊傷似地那樣受傷了啊。我想有什麼巨大的質量在我心底撞出了無法彌補的隕石坑洞,心底空蕩蕩的,彷彿風吹過的時候就發出類似洞蕭的悲涼聲音。

我寧可不要見到現在的你。

 

一切的一切就像我在大學時代曾經仰頭就能擁有的美好星空那樣消失了。彷彿被時間流水沖走似的東西,連一丁點美好的東西都不剩。

走在很深很深的夜裡,我那樣想著你,也想著過去如果沒有你也沒有辦法經歷過很多美好愉快的事。好像辨認星座或重新閱讀有關星座的神話那樣辨認和熟悉你或你身邊的事,那是很好的事啊!

只是後來就變了模樣,星空消失了。

 

走在很深很深的夜裡,我那樣想著你。也想,我們或許也只是天空中億萬顆星星中被時間沖散的星星罷。

 

在這世界如銀河流動的人群裡,任憑什麼美好的際遇也很快被時間沖散啊。

 

2013/9/28 AM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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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裡反覆追逐的晨曦〉

 

   凌晨三點左右突然醒來,不是做了什麼惡夢就那樣自然地醒過來。

   房間窗簾是拉上的,不透進一絲光,讓人覺得像浸泡在黑色墨水中那樣地漆黑,四周非常安靜,我坐了起來,黑暗中看不見自己的手指,好像身體不存在似的。一時間我錯以為我就會這樣在永遠永遠黑暗中用「不存在」的方式這樣飄盪著。

   這世界除了黑以外還是黑……

 

   我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打個比方來說,有點像離開你以後,離開溫暖明燦的星系,然後就被外星人丟到了一個沒有任何星星的宇宙空間去了。

   真的噢,什麼都沒有了……

 

   打開了房間的電燈,確認事實上房間裡什麼東西都和我睡前一模一樣,國中時貼在牆壁上的海報,放在臥室書櫃上好幾年都不太讀而累積了灰塵的書,從前從前準備高中聯考時仍專注伏案過的桌子,一切都跟從前從前一樣啊!

   除了認識你然後又與你分別,彷彿身體被挖空了一大塊,像拼好的巨型拼圖被惡作劇的小孩拿走了許多最重要的拼圖塊那樣。拼圖沒辦法再構成一幅有意義的圖畫了。其餘的一切勉強來說都還好。

 

   除了失去了意義,其餘的一切都還好。

 

   走到房間窗戶旁,唰地一聲拉開窗簾。黎明以前是最黑暗的時刻吧,就是現在,我心裡覺得有些無可奈何,但無論如何每天總有這個時候,就像人生應該也一定會有相似的時期。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看日出的印象,雖然太陽光劃破黑暗的那一瞬間每天都那樣必然地發生,但除了早起摸黑運動的人以外,大部分的人在這個時刻都還在睡覺,可是人生中總有看過日出的時候。

   我在什麼時候看過日出呢。我想曾經在花蓮讀書的那段時間,第一年到花蓮的時候,是我看過最多日出的時期了。

   在記憶裡,我是那樣地反覆追逐金碧輝煌的晨曦呀!

 

   曾經和我同學一群人在海邊生火,坐臥在鋪滿鵝卵石的海岸那樣凝視遙遠的東方天際,天空是墨黑色的,但身邊橘紅色的火焰啪嗤啪嗤地燒著,映紅了那年大家青春的臉龐。

   我想那時候應該有人喝酒罷,臺灣啤酒或者海尼根,印象中我喝了鋁罐裝的蘋果西打,也吃了些豆乾或羊芋片之類的東西。雖然沒有喝酒,但空氣中自然有股氛圍把身體烘得暖洋洋的。

   那時的黎明以前並不黑暗。但的確有更燦爛的光芒,那樣明燦燦地乍現在墨色的太平洋上。現在想起來起初是半透明的暗紫色或是橘紅色,然後像花瓣打開露出裡面的花蕊那樣出現了陽光,接著金光橫跨過數千里波光粼粼的海面抵達我的面前。

   那是很壯觀的海,很壯觀的晨曦。

 

   也有悠閒如翠綠草原沾著露水的晨曦,好幾次不眠的早晨,我站在大學宿舍外面,拎著自動販賣機買來的鐵罐裝廉價咖啡注視著東邊海岸山脈的地方,陽光像頭金色的公牛跨過海岸山脈那低矮如牧場圍籬的稜線奔進了花東縱谷。那時候--校園裡的草地上露水未乾,有環頸雉像孔雀一樣美好地踩在陽光照映的金色草坪。

   四周美好地聽不到一點雜聲。一切的一切都那麼地純粹,所有你以前看到的事物都像剛被太平洋海水洗過的陽光那樣明亮而簇新。

   我喜歡用一夜的不眠等待這樣的日出,用好幾夜的不眠等待好幾日的晨曦。

 

在那個時候我根本無從預測未來會遇見你,但現在回憶起那時候的景色,讓我想起了你凝視著我的時候那雙眼睛。我是多麼想念那時候乾淨地像宇宙剛出生時的日出啊!

然而比這一百倍、一千倍地,我更懷念你那美好的眼睛輕眨,然後漆黑瞳孔重新聚焦注視我的表情--

 

那一切真美好,真正美好。

可是我現在只能記憶裡反覆追逐那從前從前的晨曦。

 

2013/9/27 AM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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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死掉而美好的森林〉

 

     故事結束的後來,我很想到這個地方,一個叫做「忘憂森林」的地方。我不想承認那種縈繞在我心中的苦楚是存在的,是由於曾經非常美好的事情質變出來的。

我想忘記,並不是忘記你喲。而是想揮去那些心頭的苦楚。

 

很多人會喝酒解憂,可是我不想喝酒,一丁點都不想。除了不得已的睡眠以外,我每分每秒都想要清醒而認真地去看待自己的生命和周遭的世界。都想好好去感受人間的順境與逆境。

不過我還是想去那個叫「忘憂森林」的地方,雖然那森林名字雖然叫做忘憂……但不論如何,愛與憂愁不會平白無故就因為一座森林在那裡就通通不見了。

   我想去,就因為想去吧。或者說想去看看那座因為死掉而美好的森林--

(那座杉樹林因為九二一地震改變了地形而掩塞成湖水,而原本筆直生長的杉木在無法流動的沼澤池塘裡,都枯.死.了。那的確是一座死掉的森林啊……)

 

   那森林在溪頭往杉林溪的山上,得步行或搭路邊茶行的箱型車上山。我開車上山時,公路起了大霧,像白色的巨獸吞沒了公路似的,能見度不到五公尺,所有的景物在霧背後抓不清距離,彷彿飄忽不定的記憶,很容易因為眨眼睛就什麼都消失了。

   我不喜歡這樣的感覺,而且我有點擔心這樣下去什麼都看不到了。幸好那白霧只限於山坡的某一段路上。

   我依照網路上資訊的指示並且參考了路邊的招牌,在一家茶行前面的空地停下來。走向店內像裡面的婦人詢問上山的接送車輛。箱型車接送一個人上山一次收一百元,現在車子還在山上。

   「你得等一下。」她說。

   因為不知道路途遠近,我想還是等著搭接送車上山好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左右車子來了。

   往忘憂森林的山路並不遠,可是非常陡,沿途盡是茶園,那深綠色整齊的茶樹像溫馴的綿羊似地那樣低伏在陡峭的山坡上。安靜,閒適的感覺就像非常遙遠那山谷中的霧或者雲。

  

我下車前向開車的大叔道了謝。然後從崎嶇的岩石和泥土山路往上走,大概走了三、四分鐘左右就看到一潭靜謐的綠水。靠近池邊的水呈現漸層式的透明,可以看見腐敗的落葉沈積在水裡,泥沙覆蓋了那些依舊青綠或者枯萎轉成黯淡黃褐色的葉子,肥大的黑色蝌蚪游浮在透明如果凍似的水中,靜止不動,像被鑲嵌在那個地方。

湖水面積很大,差不多比一般大學裡的水池還大吧。

許多長久泡在水裡的杉木都死了。連枝葉也早在從前的從前腐朽落盡,光禿禿地只剩下像柱子的東西那樣屹立著,屹立著喲!

好像聽到了杉木枝葉從樹幹上剝離的聲音,不要啊我不想離開啊、我不想這樣就死掉……我不想讓那些屬於我們的一部份就這樣斷裂分別……

 

就像那時候,你決心道別--

然後有東西就死掉了……

 

可是這時候我聽不到你的聲音,只是看著那些杉木樹幹依舊用快要腐朽的姿態矗立著,用看起來像要刺傷天空或者倒插進水裡的姿態立著……

幾隻水蚊停留在水面上,和腐朽傾倒的杉木那樣將一部份的身體探入水中。池水外面即使到了秋天依舊青翠的森林裡傳來蟲的叫聲,那種聽起來彷彿是金屬互相緩慢摩擦所產生的低鳴,水底不知道那個地方有青蛙不時傳來呱呱的叫聲。

蜻蜓在水面上飛翔,從湖邊另外一面飛過來。

有兩隻不怕生地停在我的鮮綠色外套上。

 

原來,這座死掉的森林已另外一種形式活著。

很多生物那樣坦然又秘密地依賴著這座已經死掉的「忘憂森林」而活著喲。

 

我坐在早已倒塌斜插入水中彷彿放入水袋中的水彩筆那樣的杉木樹幹上。想要從背包裡拿出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來讀,然後又想起了比森林還遙遠的你。

的確,我不願意知道你現在是怎麼生活的。

因為我在你的心裡就像死掉了那樣,死掉了--

 

可是,我會好好的,像我現在所處的這座已經死掉的森林,另一種形式好好地生活下去。

我想要為了曾經愛過我的你,那樣好好地愛著我自己。

 

2013/9/26 pm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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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選擇那些……〉

 

   下午從學校圖書館回家的路上。特地繞到一家開在街口角落的鞋店停下車,想買一雙適合慢跑的鞋子。從去年參加了一項距離不太長的路跑活動以後,我覺得跑步是很好的運動,但我幾乎沒有什麼很好的運動鞋。我想說不定你還記得我練過劍道、柔道,暑假的時候也經常騎單車或游泳,都是不需要什麼好鞋子就能夠做的運動。

   我喜歡的運動大多數即使一個人也能夠做的。一個人能夠在湖邊揮舞竹劍,一個人在草地上練習柔道的「受身」,一個人慢跑……

   雖然說起來這可能就像只養了一隻金魚的金魚缸裡那樣。在金魚缸裡那隻金魚即使沒有同伴也能夠在水裡為了證明什麼似的游來游去。就像活著的時候,活著本身就證明了活著這件事罷。

 

   午後三點以後陽光仍非常悶熱,讓所有看得到的景物都覺得正在吶喊著好熱呀好熱呀,那個時候我默默地走進沒有空調的鄉下鞋店。

   雖然店裡頭幾架營業用的大型電扇不斷運轉,驅趕著熱氣似的,但室內悶熱慵懶的氣氛仍像盤據我心頭恆久的憂鬱那樣無法輕易退去。我站在運動鞋款的商品架上看鞋。老闆娘正在講電話,聽起來彷彿在討論有點嚴肅又麻煩的事情。

我不曾買過專門慢跑的運動鞋。大多買籃球鞋或是萬用鞋款。站在琳瑯滿目的展示鞋前面,讓我誤以為走進了長滿蘑菇的森林--

 

該怎麼摘採蘑菇呢?怎麼選擇才不會選擇到有毒的蘑菇?

 

一時間我有些退卻,要不?乾脆買很普通的運動鞋就好,或者把家裡那雙已經磨破了鞋底的運動鞋繼續穿一陣子?

我不太確定我想要好好跑步的決心是不是能夠持續很久呢。雖然我覺得自己總是非常有毅力的人,可以堅持著某些事,就像蜜蜂堅持採花粉,小兔子堅持在草地上蹦蹦跳跳那樣。不過這個世界上需要堅持不放棄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在有限的時間下沒辦法把所有的事情面面俱到。

有時會忽略了誰,有時會捨棄了某些不甘心但卻只能放下的人事或興趣。

我在慢跑鞋款的商品區和一般運動鞋款的商品區間猶豫著,這時候正在講電話的老闆娘好像對電話裡的那個人說了天氣很熱之類下次在談之類的話語,在我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掛上電話走到我身後。

「挑選慢跑鞋嗎?這些都很不錯,NIKI或PUMA都在特價……而且都是鞋底很輕薄的款式。」她說。

 

好像被鼓勵似地我點點頭。沒錯,我想要買一款好穿的慢跑鞋,路跑用的。

如果挑選了一雙好穿的慢跑鞋,就得要好好好好努力堅持運動慢跑下去呀!我心底這樣對自己說。

然後下了決定,買了一雙白色的慢跑鞋。

 

然後我想到在我的人生中,很多選擇都會像沙漏裡的沙子那樣細微但累積起來卻成為了時間、變成了人生的一部份。選擇了就讀的高中,選擇了大學願意主修的科系,選擇自己短暫關注的話題,選擇自己的興趣,選擇願意和誰多說一點話,選擇冷淡了誰,選擇交往的對象……

 

就像、就像……你選擇和我說話、親近,然後又如同每天黃昏的最末夕陽撒下炫麗又深沈的彩霞離開那個樣子。可能有那麼一丁點的東西變成了過往人生的一部份。

而那一切的一切全部都變成了無從修正改變的人生噢!

沒有辦法修正了。

打個比方來說,我現在選擇買了一雙慢跑鞋,但也不可能去跑日本過新年時的「箱根驛傳」啊!那是完完全全不可能的。雖然想到這裡應該要坦然一些才行,我怎麼可能去參加「箱根驛傳」嘛!

在那種需要特定身份而且有限的名額底下,每個參賽者都很努力地爭取呢。可能過年的時候看電視轉播那個比賽還來得輕鬆許多。

 

選擇,是對未來的承諾,是需要一直努力下去的。

而至少對於在我心底的那個你。我想我是失去了身份,師過了許多努力和可以再努力的機會--而且想起了那段時間和你相處的種種,難免會讓我除了幸福之外也覺得委屈、脆弱,感覺到世界上有許多無法理解或殘酷的事情。

 

可是正如同這個時候,我很想努力慢跑看看,看自己能夠跑多遠,能夠跑到什麼時候或看見什麼。失去從前那些讓我覺得幸福的眼神或笑容依靠,還是得比森林裡的小熊更堅強或差不多堅強才可以。

雖然失去那些眼神或笑容的依靠,

至少,在遠離了那段曾經戀眷溫柔過的時光以後

有些心事反而更加澄明清澈--

 

2013/9/25 pm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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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下了課以後盤算著午餐要吃什麼。

   如果沒上課的日子,我大多會在速食店或咖啡館裡讀書寫作一直到下午三、四點以後才回家煮一些對身體沒負擔的簡單料理。不過因為對學生講課得花很多精力,不吃點東西的話會覺得身體像被淘空那樣有什麼東西流失而沒有補充回去。

   走到學校附近百貨公司的美食街,看到咖哩連鎖餐廳還有很多空位,心想就那樣決定了,吃咖哩好了。

   我想起剛認識的時候跟你討論咖哩,你說你常常吃咖哩,然後仔細地對我分辨市面上每一家品牌咖哩塊的差異。

 

   我可能一直到大學以後才真正吃過咖哩的噢!

 

   因為爸爸媽媽都不喜歡咖哩的味道,所以家中的廚房在我離開家到花蓮讀大學前都不曾洋溢著咖哩的香味。

但在大學時代吃了一兩次咖哩以後,就喜歡了那種稍微辛辣的醬汁浸淫著白米飯的口感。後來從學校宿舍搬出去外面住並買了小冰箱以後,也開始自己試著煮咖哩。我會輪流用牛肉、豬肉或蝦仁作為咖哩的一部份材料,在小套房的陽台上用電磁爐炒洋蔥、蘿蔔和肉類,當油鍋發出嗤嗤的響聲並且發出香氣的時候注入水,並且放進咖哩塊去燉煮。啊,說起來好懷念那時候陽台上的小廚房呢!可以遠遠眺望著海岸山脈,低矮地像鄰家圍牆那麼親切的海岸山脈。

   現在閉著眼睛想起來還能夠回憶起在公寓下方鄰居的木瓜樹,在秋天的時候寬闊的葉子邊緣有些發黃的木瓜樹。可能還有龍眼樹什麼的,有一隻狗綁在不知道什麼名字的樹下面,我如果有吃剩的東西會餵那隻鄰居的狗--

 

   我坐在百貨公司美食街的咖哩連鎖餐廳裡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那隻狗應該死掉了,很多事很多事都會那樣子在無聲無息中死掉了消失了啊。好像電影特校那樣,一個一個的物件在眼前淡化剩下輪廓然後不見。

   然後我也想起了和你討論咖哩時你的表情。要怎樣煮咖哩最好吃呢?可不可以不用咖哩塊自己用香料來做咖哩。

 我不能期待你曾經記得那一切的一切,可是至少我記得。

   我們在網路上聊過也在吃炸豬排飯的時候聊過咖哩飯噢。

那時你眨眼睛歪著頭思考,然後說著現在想起來遙遠地像另一個世界穿過狹長幽暗的甬道傳過來的話語。很遙遠,但是很清晰。

 

   有次我說起了在從前從前,我曾經吃過一家很棒的咖哩喲。

   真的?你急速地眨了眨眼,眼睫毛像被風吹動的花蕊。然後你疑惑著說著幾家知名的咖哩連鎖店名字。

   是那些餐廳的咖哩嗎?你問。

 

   然後我告訴你那家咖哩店就在很久以前我租賃的住處附近。一家賣著日式簡餐的小店。那家店賣的咖哩套餐有牛肉、豬肉口味,肉塊不是炒過的噢,而是用烤的,有烤肉的香氣。濃郁的咖哩醬汁裡面除了蘿蔔和洋蔥以外,還有切成薄片的蘋果。那是吃起來很甜很好吃的咖哩呀!

   我喜歡那味道豐盛而獨特的咖哩。後來我把這道咖哩料理寫進了我出版的小說《把拔的廚房食譜》中。

 

   我想帶你去吃或同樣煮給你吃。但那家小店早已經消失在巷弄間,而我們一起吃飯的機會也像很老很老的小動物那樣死掉了。

 

   在咖哩連鎖餐廳裡想起你,想起那消失了的咖哩味道。

你只可能也是我生命裡消失不見的味道。

那樣地,消失了。

 

像早晨醒來,昨天晚上那些很漂亮的星星,構成星座、神話或者意義的星星,通通不見了噢!

是的,通通不見了。

 

吃著連鎖餐廳裡很好吃但沒有什麼特色的咖哩。我是這樣地無法停止我想念那些消失了的味道以及我們曾經彼此承諾過的意義。

 

2013/9/24 pm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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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未來的禮物〉

 

    開車在中港路上,我想我們曾經一起經過這裡,但你應該不記得了……

我正要前往學校的路上。

一面聆聽著卡拉揚指揮柏林愛樂的李斯特管弦樂曲,一面思考等等到學校裡上課該給學生們上些什麼。事實上教材或PPT影片什麼的在昨天晚上就已經準備好了,雖然與我教授的課程無關,但因為開學時有學生帶著煩惱的表情來找我想問該怎麼準備升學考試的國文科目。

 

    不知道已經畢業好一陣子的你怎麼看待升學考試這件事?

 

要怎麼考升學考試,是青春的煩惱,對我來說是有點奢侈而遙遠的煩惱。

升學考試這種事有點類似晚餐的菜色,吃得豐盛些會比較愉快,而晚餐沒什麼好吃的菜色也不一定不好。但對正值年少的孩子們,這也許是非常重要的事呀!

    於是我提供了他們幾個思考的方向,文學學科的考試大抵上可以分成三個方向。記憶,理解和書寫。今天我教導他們是書寫的策略,也就是怎麼準備考試的作文。

寫作可能和音樂的創作非常類似。

我聆聽著〈匈牙利狂想曲第五號〉,熱情粗野的節奏裡隱藏著不知道從哪裡說起的哀愁,就在旋律稍緩快要中斷的地方,某個音符又重新拉起了高昂的富有朝氣的氛圍。我想到音符就是這樣一個接一個那樣地在時間裡朝著未來奔馳的呀!

樂曲就是作曲家留給未來的聲音情書。

生活在18111886年的李斯特就是這樣把一點一滴關於他的情感啦他的生活摻進音符裡,像時空膠囊似地送到遙遠的未來。沒錯,像〈匈牙利狂想曲第五號〉或〈梅菲斯特圓舞曲〉什麼的,就是李斯特留給未來的的禮物,給未來的情書。

 

在教室裡那些孩子們看著講台,凝視著黑板或者投影機的白色螢幕。不也是在眺望未來嗎?我雖然沒辦法要求每個學生都像電腦硬碟輸入軟體或程式指令那樣把我所說的一切都記憶下來。

可是我很願意他們懂得書寫。知道寫作是怎麼回事。除了能夠在未來的作文考試拿到高分,也能夠藉由寫作記憶當下,去追溯那些過去可能就快要被遺忘的東西呀。

就像我想在文字裡記得你,記得我曾經這樣想念過你的種種喲。

 

車子經過黎明路然後穿過河南路往更遠的前方前進。每個人都在前進著噢,小貓也在鄉下某戶人家的紅磚頭圍牆上踩著影子無聲地前進,蜻蜓拍拍翅膀很快地藉由陽光往前方的廣闊天空飛行。而我有時也無法禁止自己想像你也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非常努力的生活著,好像電影裡面非常努力奔跑的畫面那樣認真生活。

這一切的一切不能光用眼睛和腦袋記下來。

 

如果李斯特沒有用音符記憶過他的生活。

如果米羅、塞尚或康斯塔伯沒有用畫筆記憶過他的生活和感情的細微真摯處。

怎麼能夠證明他們真的存在過。

 

我想教學生好好寫作文,然後想到書寫這件事對人生是多麼重要的事啊。因為我們不一定每個人都是作曲家或畫家,得以透過音樂和繪畫將自己留下什麼,把自己的一部份留給未來。

 

但我們可以書寫。

 

我是很認真地看待書寫這件事呀!想寫些什麼的心情、想要讓你知道什麼的心情,想要記得或抓住一些周遭的事情……想要讓你看到或發覺什麼的心情。所以,在從前從前的時候,我寫好什麼總是想第一個和你分享。

書寫是生活生命的軌跡。是可以像音樂或繪畫一樣流傳到很久很久以後的。我是曾經那麼認真地想讓你看見我生命的軌跡呀--

把想要說什麼,想要編寫什麼樣的故事告訴你,想要吃什麼東西,有什麼興趣或想法,那時候有好多一切的一切想說。

 

    想著等等就快要到學校上課了,要去教導那些學生關於未來的事。也想著從前從前寫過什麼給你以及你看過之後的反應。

 

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第五號〉已經悄然結束,接著是〈塔索的悲劇與勝利〉,更安靜顯得優雅的曲子,但仍然帶著憂鬱和沉重的感覺。當然我不確定到底是音符憂鬱沉重呢還是我自己。總之就那樣讓音樂,唔,音符一直交替著前進。

    就像我和你在不同的地方,不一樣的方向前進,而且越來越遠那個樣子。

    然後,我還是這樣書寫著,持續地書寫。

    寫一些故事,寫一些可能邀稿的小短文或隨筆,但也寫信給你。

    給永遠不會再閱讀我文字的第一讀者。

 

    雖然你不會看到了,但我想我的書寫也會是留給自己的未來禮物。這封信或這些文字會告訴那個未來的我:

在這個時候我還是那麼慎重地看待我心裡的那個你--

 

2013/9/23 pm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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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寫是一次體諒對方的心〉

 

   在大甲溪河畔。

   颱風剛剛過去噢,但天空的雲層仍然灰濛濛的讓人感覺非常沉重的樣子。比往常更浩大的溪水夾帶著混濁泥沙那樣轟隆隆地擦過岸邊然後翻滾過更遠河床中央的削波塊。這些都是颱風遺留下來的痕跡。像把透明膠帶黏在玻璃上然後撕下來,無論怎麼小心翼翼都會發現一些些黏膠的殘渣黏著在原本乾淨透明的玻璃上。

   不過雖然如此,這樣的天氣並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我來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了。晚風非常沁涼,站在溪邊被濕氣非常重的涼風吹拂,能夠讓因為連日來淅瀝雨水而沉重的心情開朗許多。這裡視野非常開闊,可以看到遠方的山和火車鐵軌穿越溪流的大橋,凝視溪水中央的沙洲,也能夠看到亂石堆中有水鳥歪著頭在整理自己白色的羽毛。天空有很多小動物在飛行,為什麼說是小動物呢。

   因為除了很小的鳥以外,仔細看著天空,也能夠看到很多夜晚才出沒的蝙蝠提前出來了。像展示生命軌跡那樣地拍打著翅膀沒有目標的飛舞著。我想牠們是在試探風的方向和溫度好決定明天要到什麼地方呀!

   岸邊的芒草花在晚風裡呈現著美好的弧度,垂下來的纖細景致彷彿是風的具象化或者招攬一些吹往海邊的風暫時在這裡戀眷、休息。

   我脫掉了鞋子,並且把鞋子放在放在芒草花旁邊。想要裸足去踩踩那溪水,應該非常涼快啊,但看到水流湍急發出了隱隱的吼聲還是做罷。

   這時候有輛南下莒光號的列車遠遠地通過鐵橋往南邊疾駛,我數了數車廂,一共有八節,下一站是台中港站,但莒光號不停台中港站,所以下一站會停在清水車站吧。然後我注意到那鐵道大橋下方的巨型橋墩上,有人把腳踏車停放在那裡,不知道為什麼赤裸著上身,只穿一條短褲背靠著橋墩坐著。露出了被太陽曬得發紅甚至黝黑的身體。是那種無可奈何因為工作或者只能夠在街上流浪而曬了過度的太陽,絕對不是為了健康而曬成小麥色那個樣子。

   我看著他,他可能也看著我。

   然後我把視線轉開,注視著海的方向。很遠的海邊有好幾根發電的風車,風扇正在賣力轉動,為了人類提供電力--

 

   我想在從前從前的時候,在這樣的風景下我大概會寫詩,把芒草花,溪水,沙洲上的白鳥轉換成隱喻。讓一些令我感覺到靈巧或精緻的句子,對你或者對誰訴說些什麼。我想即使我並不是一個非常好的詩人,我仍然習慣用隱喻的方式來思考,用意象來說明自己的情思。

   我喜歡那樣層層疊疊地像捉迷藏似地把關於愛情啦關於思考的東西或者真實的自己用隱喻藏起來。我在表白自己的時候,同時也隱藏了我自己。

   但和你分手以後。

   我重新去思考了關於寫作的事,很認真地去思考噢。

   我想書寫一定是為了誰書寫的,為了傾訴或表白些什麼。至少,在過去的很多時候,我是願意為你書寫的。那麼倘若文字是我對你的傾訴,是我的表白。如果你看不懂那些隱喻,那些隱藏在細微意象或巧構形式的文字。我就不應該使用隱喻,書寫那些過多過於隱晦的意象。

 

我更認真思考關於小說的情節該怎麼傳達真實,也認真考慮了散文這個文類。我想要不用那些隱喻好好地對你說話,坦然地告訴你我在想什麼,我的心情願意讓你瞭解。所以我變得很少寫詩喲。

所以到現在我還這樣用散文的方式寫信給過去的你。

我是多想讓那時候的你多懂我一點點啊!

 

在大甲溪畔,在大甲溪畔沁涼的晚風中我想到了你和我的文學這樣有些嚴肅的問題。

 

「書寫是一次體諒對方的心。」我認真地這麼想。

在我剛開始寫小說或寫散文的時候,有個不曾見過的中學老師她偏執地在網路上公開指責我說:

 

楊寒,我說你詩寫得比較好,你不要再寫小說了。還有……你不要一直寫情詩,寫情詩不會得文學獎。我有多年的國文教學經驗,我不會錯的。

 

我想也許真的是這個樣子吧。但書寫並不能夠只求「好」,只求文學獎。書寫應該是為了自己看見、為了讓誰看見,把靈魂或情感的細微如蠶繭抽絲那樣抽離出來化為文字讓那個想被閱讀的人看見。

在這一天的黃昏裡,我這樣脫了鞋孤獨地坐在大甲溪畔。就是這樣想著關於你與文學的問題。

誒,我真想讓我可以被你閱讀看見。如果能夠被你真正閱讀看見,那比什麼都還來得重要。

 

2013/9/22 pm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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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買晚餐回家,走在大馬路上抬頭看天空。

    因為颱風的緣故這裡就快要下雨了,雲層積得極厚,但有有些地方仍薄得能夠透出天光,那種燦白如雪花的陽光,把糾結成團的雲照映得通透,透明的白,稍微摻著白色的淺藍,顏色憂鬱的墨藍。

    很小的鳥兒--看起來不是麻雀,不知道是哪一種鳥。在頭頂上幾公尺的高度不斷拍打短短的翅膀,好像非常興奮地不規則繞圈飛行,就只是飛行,毫無目的的飛行。感覺那些小鳥擁有毫無目的的美妙快樂。

    風迎面吹來的時候,把頭髮和上衣的短袖稍微捲起來,那是悶熱了一天讓人感覺非常沁涼的晚風。在路邊有人在荒廢的空地養雞鴨並且種點可以收成的植物,隱約可以聽到風中飄來小鴨子們彷彿炫耀生命似的喳喳叫聲,細微可是讓人覺得高亢。空地裡木瓜樹的葉子在空地邊緣低垂過塑膠網的圍籬,好像一個下棋的老人在黃昏裡思索著未來。

    天就快要暗了。可是,這裡的景致和給人的感覺非常美好。

 

    但我想到如果我不把這種感覺記錄下來的話。可能過幾分鐘這些景色就像放在室外畫架上一幅還沒有完成的水彩畫,一旦下雨了,雨水可會將那一切一切的感覺沖刷地模糊掉--因為人只有在處於當下的時候感受是最鮮明的,記憶這種東西會隨著時間逐漸模糊淡化。然後啪一聲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我會書寫,把想記的記下來。

我會書寫,透過文字對已經不存在於我身邊的你說話,很用心的說話喲!

因為我不但想把我的生活記憶下來,也想把曾經對我來說非常美好的你也一起好好地記憶下來。

 

我是想記得你的,想記得從前從前和你一起散步的時候,陽光灑落在你身旁,你的影子淡淡的輪廓在淺灰色人行道上像小動物晃動的樣子。你很長的睫毛被風吹得像即將有蝴蝶停靠的花蕊的樣子。如果用力吸氣也可以感覺到你身上的氣味,一種令我覺得安靜、幸福的味道。

當然現在想起你並不完全都是好的感覺--有時候會有一種類似從骨髓裡傳出來的疼痛,好像有個搗蛋的小妖住在身體裡面,這裡敲了敲我的骨頭,那裡抽彈著我的神經,彷彿蛀牙那樣一陣一陣地抽痛著。那時候我就像大地接受颱風侵襲那樣,忍耐著黑暗沉重的雲層遮蔽陽光,忍耐那激烈大質量的雨水衝擊地表脆弱而肥沃的泥土,忍耐冰冷和凌虐的暴風捲過。只能等待那全部的痛苦稍微減緩。不過那沒有辦法,這是我曾經喜歡過你,曾經在我生命當中好好跟你相處過的代價,而我不想忘記這一切的一切。

我不想忘記呀!

所以我會書寫下來,用文字好好地把記憶整理一遍。像中國古代追究前朝歷史的史官那樣,把那些曾經和你相處過的細微感觸,現在如何記得你的種種情緒和想法寫下來。我總是在想,我們能夠寫信給未來,但如果能夠寫信給過去就好了。

我有好多好多透過文字記憶保存下來的美好想要告訴那時候的你喲!真的、真的……我有好多話想要告訴你。

 

只有文字才能夠傳達細微的情思和感受。

聲音不可以的,因為我們說話的時候,通常是非常輕率地說出口,很簡單的張開口就能夠說話了噢!

可是感受書寫成文字的時候,得經過慎重的思考,慎重地選擇字詞然後才能架構成一個句子,累積了句子以後才能夠形成一整段的文章。寫信給你的時候,我可以花很多時間來思考,我想要寫的下一個字是什麼。

 

我會慎重思考,那下一個字以及下下一個字是什麼。

好好把我美好的心情記錄下來告訴那時候的你喲。可是我做不到,有時候想到這裡就非常難過,讓人想要掉眼淚的那麼難過--

 

我沒辦法讓你看到我的文字。

我曾在前幾封信裡提到,我也曾經因為失去你而放起了好一陣子書寫的慾望。但的確我得書寫,繼續用文字書寫,用想念你的心情來寫作將美好的事記錄下來。後來,我發現也只有這個樣子才能夠再度見到你啊!

不像照片裡那樣只有靜止畫面的你,而是活生生的,懂得我心情並且能夠分享我快樂與憂鬱心情的你。在書寫中我能夠在記憶裡跟從前從前的你對話,傾訴,並且想像你會用安靜的微笑聆聽。

 

美好的事只有透過書寫才能保留下來而且再度看見啊!

我只能夠這麼想。

 

但我並無法也不想知道現在的你在想什麼,不管過了多久我都不願意去猜測或想辦法去知道。因為這時候的你已經不屬於我生命裡的情事了,不是我的美好,什麼也不是,是那麼陌生陌生的陌生人啊!

 

想到這裡真的非常令我難過。

 

2013/9/21 pm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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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是生活中最好的味道〉

 

   今天寫字的時候手仍疼痛得像有老鼠在手臂肌肉裡鑽動,痛得以為右手就要爆炸了。只能夠把鋼筆放下來嘆氣,但這也沒有什麼辦法,從前從前好長一段時間就知道生活中難免得接受自己能夠想到卻做不到的事情。

   我沒有辦法一天二十四小時讀書和書寫。

而從前的時候,我也沒有辦法因為想要看到你就能夠看到你。

很多事情只能這樣非常地無奈接受了。

 

我想起了前一陣子朋友換了新公司上班,談起了有人詢問為什麼要換新工作呢?我很快地想到「我們都只是在更好和無可奈何間流浪」這句話。的確是這個樣子的。在現實生活當中,總得長時間堅持些什麼,有時堅持也沒辦法達到自己理想的幸福那也只能夠坦然接受了。

就像走在晴朗天氣的街道上,是太陽非常明亮燦爛的天氣噢!但可能覺得非常炎熱,會讓誰只能夠皺著眉頭那樣繼續走著,但如果要出門而且必須出門,也只能默默忍受陽光照在身上的感覺。

早上的時候,我就是這樣坐在鋪平稿紙的書桌前面想著這樣的事然後稍微笑了。我想起了從前曾有幾次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正在寫作,而且正是非常流暢地書寫的時候。我想那時--你可能在電話中注意到我有些分心罷,雖然確實已經停下了筆,但腦袋還在故事和文字堆中打轉。我實在是太執著於追趕著什麼而極力去思索文字之類的事情,就像老虎追趕著小兔子那樣而幾乎把生活都忽略掉了呀!

你離開我的生活以後,我開始重新反省關於生活的事。

 

幸福不是可以一蹴可及的。就像煮一鍋湯,長久持續用大火快煮那樣是不行的噢!

如果光只是把瓦斯爐轉小火,用小火慢慢熬煮,沒有細心分辨湯鍋裡應該應該放什麼樣的食材,加多少調味料那也不可能煮出什麼好東西出來。

 

生活有時得強迫自己稍微適度地放鬆,悠閒。把目光從狹隘的目標移開。去旅行啦或做什麼的。我想到生活可以比喻成馬拉松長跑,不能夠一開始就盡全力衝刺,得依照距離、地形、氣溫、風速和自己的體力限制來決定速度。這是你離開了我的世界時無形中送給我的禮物--

在那之後,雖然我也會焦慮關於人生啦未來之類的事,或者像現在因為寫作弄得自己右手疼痛得偶爾上中醫診所。但我感覺我周遭的空氣不再那麼尖銳,通常可以感受到比較溫柔的那種風流動的樣子。

決定今天因為手疼痛的關係就稍微休息,煮一鍋湯或者什麼的。然後想了一下就是牛肉麵了。我剛好出版了一本關於牛肉麵的小說,而我弟弟剛好也休假在家。很難得有機會可以煮東西給全家人吃。去市場買了牛肉和其他食材回來以後,將牛肉切塊汆燙過。然後熱油鍋將一些辛香料爆香,牛肉塊和食材放進鍋裡,灑上香料,注入醬油、適量的清水一起用小火熬煮。

我一面讀著托爾斯泰短篇小說,一面注視鍋裡咕嚕咕嚕冒出褐色氣泡的牛肉高湯。

要等高湯真正燉好差不多還要一個小時。雖然並不是牛肉麵名店那樣香氣逼人、口感絕佳的湯頭。但不論怎樣也得慢慢等待啊。生活或讀一本好的小說可能都這是這個樣子,得慢慢去體驗、去經歷關於細節的部分。然後我想戀愛或許也是這個樣子。

我拉了一張椅子就在瓦斯爐旁邊坐著,一頁頁地翻讀小說。

空氣中慢慢飄散開牛肉高湯的香氣粒子,於是感覺生活中好像很多事情得認真地慢慢活著,慢慢呼吸才能夠感受到什麼噢。稍微讓因為寫作而疼痛的右手休息,能夠在廚房裡煮些什麼,不論什麼樣的料理都會讓人覺得舒服。

 

我想到這可能也是你教導我的。教我如何去生活。

但在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稍微懂得箇中滋味。

 

我們家今天的晚餐是我煮的牛肉麵噢,加了很多我媽媽自己種的白菜。

我弟弟說好久沒吃到哥哥煮的東西了。我想是啊,真的很久了。從前從前的時候,我總是太專注、太心急在做自己的事了。

 

在這個時候我重新記起了你很希望我改變的事。我想這個時候我大概稍微能夠瞭解,因此覺得今天過得還不錯。

是的喲,今天很好。雖然說「我們都只是在更好和無可奈何間流浪」。可是因為我記得你以及你帶給我的改變。我得放慢腳步,讓自己鬆弛快樂地像草原上蹦蹦跳跳的小兔子吧,我想應該這樣子的。

 

讓自己慢一點,悠閒一點。

 

而我也會試著去這樣做。

所以即使沒有你,我依然會盡力讓自己有更好的生活。

也希望你不管什麼時候會一直都非常好,都好好的……

 

2013/9/20 pm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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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你是我無法放棄書寫的理由〉

 

在中秋節的深夜,我出門去散步。看到有許多人家像約定好似的在門口烤肉,擺出形形色色的烤肉架,空的啤酒鋁罐扔了滿地。有一個穿著背心的男人騎著機車在遛狗,看起來是公的哈士奇,有點肥胖,的確需要好好跑一跑得那種體型。

然後我在月光下走到便利商店裡買了飲料,為了健康著想,買了一罐33元紙盒裝的鮮乳。原本想拎著鮮乳坐在便利外面看月亮並且讓夜風像洗滌過身體那般吹拂著,但便利商店裡播放著廣播,剛好是AKB48的〈風は吹いている〉。

曾經和你一起聽過這首曲子,但在這之後我幾乎沒聽過這首歌了。突然有種懷念的感覺就像從山谷外頭吹進來的風那樣讓我有點感傷,雖然不至於眼淚掉下來的地步,但就是想在便利商店裡面把這首歌聽完。

 

我坐在便利商店裡撕開牛奶包裝的紙盒,放進吸管,像小孩那樣吸允著並且抬頭看落地窗外的月亮。

然後就想到去年我也曾接這個時候出去散步的喲!

並不是因為什麼而特別記住那天發生的事,因為去年的這天晚上我曾經寫過幾首有關月亮的詩。因為書寫,讓我記得曾經發生的事。

當然也常常因為太熱衷於書寫這件事。常忘記去考慮該什麼時候打電話給你,應該多一點時間想像你的心情或者陪你散步過更多更多地方。

在中國古代,很多詩人都該寫過有關月亮或中秋節的詩。而我就在這天的夜裡,坐在便利商店裡喝著牛奶想著你也想著書寫這件事噢!

或許,你總覺得我一直在寫小說,寫腦袋裡所想到的故事和情節。那一切的一切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可是我多麼想讓那時候的你知道我的腦子裡在想著什麼,那時候--你永遠都是我第一個讀者。

 

雖然這全部都變得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了呀!像過期的駕照或者失效的停車場通行證那樣。

我也曾經認為都已經在生命中失去和你好好說話的時光了。那麼,聽音樂也好,書寫和閱讀也好,什麼通通可以拋棄。

 

我有好一陣子不想聽音樂。也多麼痛恨書寫。因為我知道你是對我的寫作多少有些怨言的,因為我總是在書寫,錯過了許多和你經營快樂時光的機會。所以,在後來我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再寫作。真的一個字也不寫。

那時候的我好像生活在黏稠混濁的池塘裡面,那種墨綠色、幾乎靜止不動的池水裡面。仔細嗅著周圍會讓人覺得有股發臭的味道,不是身體或衣服或者身邊任何事物,但總讓人覺得厭惡,非常地厭惡。而且身體就像浸泡在沉重的池水裡,想要移動或輕快地跑步那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就那樣渾渾噩噩地過了好長好長的一段日子。

後來好像某個朋友因為編輯或出版需要一些文字來向我邀稿。我是那種不太知道該怎麼拒絕朋友的人所以只好答應了。

一開始打開電腦的WORD軟體時還相當痛苦呢。是那種彷彿走進荊棘叢林裡面的苦楚。因為我覺得是我因為太執著於寫作了才讓我們疏遠了,陌生了最後變成永遠都不可能再見面的陌生人。我怎麼能夠再去喜歡寫作呢。

 

那時候的我嘗試打了幾個字,然後按下刪除鍵將WORD的視窗又完全清空。很勉強地這樣幾遍,然後想起了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你用多麼認真地態度對我說那些話的呀--

 

我會繼續讀你的作品而且我也喜歡你專心寫作,專心做一件事情的樣子。所以你要加油、一定要繼續努力下去--

 

我想你不會知道我想起了你那些話之後,才又開始試著寫作的。把與朋友約定的那一篇文章完成。沒辦法不完成它,因為想起了你的話,因為想起了你的話我知道我得不斷努力而專心的書寫。

在中秋夜的晚上,我坐在便利商店一面喝著鮮奶一面想起你那時候對我說的話。2013年的中秋月亮可以做為證明,我是記得你說過的話,我也會好好地專心書寫。為了回應那時候的你,以及呼應我的內心。

 

我會好好書寫,那麼認真專心地寫下去。

雖然確實有一陣子忘記了你那時候認真說話的神態。彷彿交付一次慎重約定地對我說要專心啊,好好地書寫,就像獅子老虎在森林裡專心地狩獵那樣子噢!

我忘記過而且那麼墮落地放棄了書寫好一陣子。但是我不想也不會再次忘記你曾經那樣子對我說話。

我會記得的。

那時候的你,是我無法放棄書寫的理由。

 

2013/9/20 AM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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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從前〉

 

   中秋節的正午,我坐在家鄉山上石頭堆砌起來的防洪長堤上凝視遠方。空氣被太陽曬得熱烘烘地,彷彿用力眨眼睛就會看到空氣中因受熱而飄浮的的游絲。因為已經秋天了,秋天裡的山非常安靜,夏季高鳴的蟬聲已經消失不見。連帶風也停止了。周圍的樹木、石塊或花圃裡面生長著小紫花的灌木,都只是像現實主義油畫裡的景致那樣靜止不動,任憑細膩的筆觸、色塊和光影把那些畫面帶到我的面前。

   幾個小時前有人問我中秋連假還要工作嗎?我知道對方意指的是關於我生活當中恆久不變的內容,讀書寫作或者論文之類的東西。

 

   我點點頭,但心裡有些難過。

 

   很多年了都是這個樣子,不論是過年過節,我總是沒有歡笑地在文字堆裡面度過。我並不是可以「發憤忘食,樂以忘憂」的那種人物,只是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不知道可以做選擇罷了。因此吃飯也好睡覺也好或者從前從前總是在睏得不得了的深夜才想到應該放下書本打電話給你問你今天好不好,哦--是昨天好不好這類的事。

   從非常遙遠的從前開始,我就是這樣子生活的。但發現自己是這個樣子的時候已經忘記為什麼和為什麼開始的。因為覺得自己有些可憐,所以,決定暫時出去走走,就在便利商店買了冰淇淋到山上去。天氣很熱,雲飄得非常高,天空白得像畫家在藍色背景的畫布上重新刷過一層白色的顏料。

在非常炎熱的天氣裡走上石堤然後坐了下來。對於很多人來說,山上有這樣預防洪水的石堤實在是非常奇怪的事。但在遙遠的從前,你我都還沒出生的從前,這山上似乎經常有山洪爆發。我坐在石堤上想像那是巨大質量的洪水像一千隻恐龍那樣竄過上古世紀的洪荒往山下小城淹沒。但不論如何,現在這裡只有一整片虛無的山谷,低矮的樹林中有許多樹葉被陽光曬得焦黃枯萎,仍不得已垂掛在樹上。

 

瞇起眼睛注視非常遙遠的山下,有一條大圳穿過小城往西邊蜿蜒地延伸,但這個時候幾乎沒有水流動,只有鼠灰色的水泥凹陷進去,彷彿將大地大地分成兩半。更遠的地方是海,有發電廠煙囪和白色風車林立的海。騎單車需要兩個小時左右的海邊,那裡風勢似乎強勁,風車的扇葉旋轉個不停。

我撕開冰淇淋的塑膠包裝袋,拿出標示北海道鮮奶口味的冰淇淋。冰都快融化掉了,先稍微吃了一小口然後再吃一口。鮮奶的味道很重,大概是奶油或者什麼化學的味道吧。就算真的是北海道鮮奶好了,的確是非常香甜綿密的味道。

我想到北海道也相當遙遠……

 

再次凝視遠方的海,因為正午時候熱空氣飄浮氤氳了水氣或其他的因素。那非常遙遠的景色顯得飄忽而不真實,風車啦、火力發電廠的煙囪或者比較實際上比較高大的建築這時候看起來都渺小、扭曲、歪斜而彷彿一轉眼就會消失一樣。就像從前從前的你呀。我無法不這麼想。

 

不管你的表情,笑容或者聲音。在我心底已確定那是比海還遙遠的從前。

而且,那些從前就像童年啦,或者長久以來不論過年過節依然保持讀書寫作那樣不懂得休閒的生活習慣那樣令我覺得有些酸楚。

 

我長久凝視著當下那離我非常遙遠的風景。天空、白雲或海邊的一切,甚至我有種錯覺,即使是周圍的樹木花圃什麼的,好像都一點一滴地慢慢遠離著我。像有不知名惡作劇的小精靈在偷偷搬運走我生命中的所有美好景色。起先搬走了童年,搬走了對我親切的人,搬走了……

說不定人類都被下了一種叫做「遙遠」的詛咒。讓所有生命中認為珍貴的,都變得遙遠。

 

一面想著,一面把冰淇淋的最後一口吃掉。

我的確是非常想念和你曾經共處的那段「遙遠的從前」。真的非常遙遠了呢!就彷彿搭火車看著車窗外的景色然後不小心睡著,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其他陌生的地方。

   我就是那樣錯過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景色啊!

所以我只能夠在回憶裡去徘徊那些在我腦海裡存留的想像風景--

關於你給我的景色。

 

是的,我想念你。我坦然承認不論時間的火車到達什麼地方,我都會偶然想起那些微微抽痛神經令我惆悵的美好。

但那並沒有關係。因為,思念你很早以前就是我的痼疾。

而我已經學會和這個痼疾和平相處。

 

2013/9/19 pm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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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在我的際遇裡那樣與眾不同地認識你〉

 

   坐在離家很近的便利商店裡,面對著落地窗外的夜色讀費茲傑羅的《大亨小傳》。店裡播放著會輕快悅耳的音樂。不時玻璃門發出叮咚的響聲自動打開,客人進進出出,讓人聯想到車站裡形形色色懷有不同移動目的的旅客。

   我買了海泥根啤酒和微波的簡單食物作為下酒菜,就這樣用啤酒佐著小說中蓋茨比的苦澀戀情。這時候有兩個拎著白色塑膠工地帽的中年男人走進來,可能是附近修築馬路的工人吧,買了兩瓶咖啡和一包煙離開。他離開的時候有一個臉上仍未脫稚氣,穿著運動服背樂器袋的高中生走進來。

   好晚了啊,我看了一下手機上面的時間顯示,九點十五分。這麼晚了他才剛從學校練習完樂器準備回家嗎?

 

   我突然有點羨慕那高中生。

 

   我不知道你的高中生活是怎麼樣的。我總覺得好遺憾認識你太晚,不忍多問從前從前的你是什麼樣子。但是我的高中歲月卻沒什麼好留戀的。我並不是非常聰明的孩子,英文啦,數學,甚至地理,國文我都得像野外的兔子挖地洞那樣拼命用短又尖銳的爪子刨著土,很努力很努力讀書才能夠看到成績的收穫。因此說起來在我高中生活當中,除了讀書以外沒有其他的嗜好,什麼流行樂啦,收集職棒卡之類的興趣都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很好笑的是,我高中時的國文期中考成績還曾經考不及格過喲,這對一個未來拿到中文博士的人來說,是不是非常諷刺呢?但其實不管愛情或學業成績也好,我就是這麼笨拙。)

   如果我能夠像那個高中生練樂器到很晚回家,父母親沒有規定門禁時間,我也不需要為了課業成績煩惱那該有多好。或者像剛剛離開的工人,可以喝完咖啡以後為了生活繼續打拼工作,把馬路修整的平坦順直,那也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事呀!

   雖然只是一瞬間這麼想著。我也曾經羨慕過你的生活,能確實地規劃自己的人生,像按照早已擬定好的功課表那樣計畫著什麼。而我只能把自己埋首在書桌前面,讓視線從一本書本旅行到另外一本書本,不斷地閱讀,不斷地修正並豐富自己貧困而且空乏的靈魂。

   我想你是不會瞭解的,一直把自己困在書堆或文字堆裡有多麼苦悶或那種摻雜在苦悶裡的小小喜悅。我想你是不會瞭解的。

   說不定就是因為你不瞭解,所以才讓我們疏離地像永遠無法聚合的平行線那樣。

但我的確知道每個人際遇各自不同。我無法因為羨慕而趨近於你的生活。我也很難成為優秀的修築馬路工人。確實,我也不可能重新穿上高中制服回到高中校園裡(這不是因為我身材發胖的緣故)。

而是因為,你就是你。

我就是我,而我不是你也不是優秀的修築馬路工人。

 

   我喝著海尼根,想著你的事,和從前從前我們兩個人的事。

   比起惦記著你這件事來說,啤酒的苦澀味道似乎被沖得極淡,像被海水洗過的夕陽那樣,可以感覺到依戀著白晝的海風那樣輕拂過海岸邊緣,可以感覺大地在抗拒著什麼,執意脫離陽光的眷顧回到黑夜。

 

   我歪著頭看那臉上表情不論如何都洋溢著青春的高中生,買了一個微波便當和一瓶保特瓶裝的含糖綠茶離開。可能要趕著去搭火車回家所以讓人感覺起來腳步特別快。走路間有點焦躁或匆忙的感覺。

   看著他身上的學校體育服裝和離去的背影,我的心裡頭又重複了這樣的話:「每個人際遇各自不同。」

   假使當時我也是考上了家鄉的高中,那麼我會是怎麼樣的呢。

   可能稍微愉快了一點,至少早上的時候可以賴床,但也少了那種住宿如關進勞改農場、戰犯集中營的寶貴記憶。

 

   然後我想著更多一些,假使我從來沒有認識你。那麼我會是什麼樣一個人呢。

   假使我們從沒有牽手一起在公園裡面散步,在燦爛得像上古世紀洪水的陽光下用眼神追蹤並追隨彼此的影子。

   那我會是怎麼樣的人呢。

 

   你可能不知道,你帶給我的影響可不只有跟我講電話或傳傳文字訊息,一起散步或約會那樣的簡簡單單而已。人與人相遇,就像撞球桌上不同顏色的球相碰那樣改變了彼此的位置和母球移動的方向。

   而認真地追憶起來,與你在從前從前相遇的日子,是像天體的巨變改變了行星的軌道那樣重大地改變了我呦。讓我懂得--去思索更多,讓我想要藉由你豐富而美麗的心靈去看見更寬闊的世界。

 

   在這個夜晚的便利商店靠近窗戶的座位。我又想起了你,而且想起了你讓我曾經有過最美好的改變。

   如果我說的話,你還能夠聽到而且願意聽。我想說,真好。

   曾經在我的際遇裡那樣與眾不同地認識你。真好。

2013/9/18 pm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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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寂寞是自己的〉

 

   開學第二週。

手仍然因為長時間寫字的關係有些疼痛。加上一些人事上的糾葛讓我覺得煩悶,在今天晚上吃過晚餐後因為無論如何也很難讓自己專心下來讀書或寫作,所以只好讓自己「休假」一兩個小時,拎著錢包和鑰匙就出門走走。

其實我很喜歡散步的。

一個人散步,兩個人散步或一群人散步。

在走路的時候,好像四周的風景都與自己保持著若有似無的關係。在身體移動的時候,視角、心情也跟著變化,那時候會覺得非常輕鬆愉快。當然我也會想念和你一起散步時的幸福,感覺周圍流動的空氣都有一種穩定、安祥而且黏稠得如蜂蜜那樣的幸福感。好了,我暫時別去想和你散步的感覺了。因為那總是會讓我非常悲傷和悵然。

不過在腦袋裡轉著今天那些糾纏我的煩悶事情。我想如果我們還像從前從前一樣那麼和氣幸福地相處著,說不定我會詳細跟你抱怨,你也會說些生活中不愉快的事情,雖然兩個人相處應該無話不談,但因為埋怨什麼的話似乎不能跟其他不太熟的朋友說,最後變成只能夠在和親近的人「相濡以沫」了。但想起來也因為這樣,就變成和不太熟的朋友禮貌性講些快樂的事,對親近的人卻總是繃著臉不太愉快的樣子。

久而久之,記起了曾經喜愛過那個人的那張臉,多半是不愉快的表情。想起了不太熟的朋友,因為總是彼此禮貌性來往反而有許多笑容和輕鬆話題的記憶。很多時候,戀愛中的幸福感覺就是在這種繁忙和彼此誤會的壓力下變了色。

 

我離開家的巷子,走到鎮上火車站前面的馬路。想著我自己的事,也想著從前從前有關你的事。你的表情或者動作,手指頭輕握起咖啡店裡盛裝冰涼果汁玻璃杯,捏著手帕輕輕皺眉之類的細微動作。然後我從火車站前的馬路轉彎走進了右邊的光華路,經過一處資源回收場,還有一條童年時候我曾經上過書法班的小巷子,經過高架橋,那快速道路蜿蜒如灰色的飛天巨蟒掠過小鎮天空往海邊的方向--從前從前高架橋的地方只是大溝圳而已。

我瞇著眼睛看路口來往車燈的橘色亮光。每一盞車燈都在探照著自己的路,在低沈的引擎聲運轉中,各自前往不同的地方。想像起來,每個人或每個事物都是孤獨存在而且前往屬於自己的地方啊!

我想想要永遠不孤單大概只有連體嬰那樣不得已的聯繫在一起。大多數的人都有不得不分開的時候,不可能永遠在一起的啊!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小寂寞或大大孤獨。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起歌德。歌德在寫《安內特之歌》、《少年維特的煩惱》、《浮士德》的時候一定也是孤獨的,想像他一個人坐在書桌前面握著鋼筆在羊皮紙上流利寫出讓很想哭的文字。他大概是用黑色墨水來寫作吧。黑色墨水有一種沉重憂鬱的氣質,也令人覺得那樣的黑色會像所有寂寞的長夜那樣為誰保留下來。

我無法想像一個作家、一個詩人寫出自己最佳作品的時候眼睛是看著情人美麗的臉龐,平常握筆的那一隻手會是牽著情人柔嫩的手。他們得讓自己孤獨寂寞才行啊,得從自己的情感靈魂深處壓榨些什麼出來,得凌遲自己的靈魂,切割,蒸煮,磨碎,以暴力的方式挑戰自己內心深處的靈感之神。

那是一場戰鬥,對於好的作家而言,那是一場至死方休的寂寞戰鬥。

 

好吧,也許作家的孤獨與寂寞你不瞭解。

但除了歌德、托爾斯泰或者所有你知道名字的作家以外。我們的人生多半是這個樣子的。啊好寂寞的人生,不管跟誰聊天說話之後,總是孤獨寂寞的。我走在路上,夜色籠罩小鎮以後的空氣彷彿非常泥濘厚重,因為路上的誰我也不認識,那些人就像這個世界的活動背景那樣,樹葉被風吹過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那樣,溪水潺潺景致那樣,只是會動的風景。

我想只有你曾經那樣地瞭解我,真的用你那美麗清澈的眼睛穿透我的身體那樣地知道我在想什麼。雖然現在想起來你也可能只是那麼地稍微理解我的一部份,正如同我理解你那麼多。但那時候的我非常幸福,因為那讓我暫時有種不寂寞的感覺。暫時有種覺得這個世界並不是什麼活動背景。

有人,願意了解我。

有人,願意用她的眼睛好好看我。

 

雖然,我的確認為疼痛啦,生活人事的糾葛或者種種煩悶就是那麼孤獨地縈繞在每個人各自身上。確定沒有誰能夠陪伴對方一輩子,時時刻刻不分離。

唯有寂寞是自己的。

 

但在這天我一個人散步的晚上,我想起了你,多麼地感謝你,謝謝你曾經了解我的寂寞。我曾經因為你的注視和理解而到今天都感覺到無比的幸福。

謝謝你。

 

2013/9/17 pm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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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於沒有你的世界〉

 

   在學校裡下了課以後總覺得有些疲倦。在教室裡當老師和學生不一樣的地方就是老師不論如何都像一個表演者那樣,得不停地說話表演,而且得言之有物才行。雖然有時候我也會徬徨學生們到底聽懂不懂或者我覺得一點兒都不需要講解的地方其實他們都不懂。

   彷彿有個透明泡泡似的東西把每個人都隔開了,因此我們都得絞盡腦汁地跟對方說話,猜測對方的心情或想法。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我們和別人就會越來越陌生,就像我和你一樣,陌生得彷彿連所處的世界或次元空間都不一樣了。

 

   是的,我存在於沒有你的世界。

   真的沒有你呀,不管明天或後天是怎麼樣的。你就是消失了,看不到也聽不到聲音了。

我坐在校園裡面,修整得整齊的七里香灌木旁,這裡有兩張被日光曬得褪色乾裂的木頭長椅,抬頭看著天空,橘紅色的天空象徵天就快暗下來了,但前面教學大樓後面的雲仍然被照得澄澈發亮,有一條細長的雲從左邊排球場的天空延伸到學校圍牆去。是噴射機留下來的痕跡吧。

校園裡學生三三兩兩地從這一棟樓走到另外一棟,穿過排球場或操場的跑道準備離開學校。他們臉上都露出非常開心的表情,配合著我無法聽見的聊天內容或表情做出了相符他們身份的誇張動作。

 

我坐在長椅上,想即使在校園裡或在哪個地方,也無法看見不存在於我世界中的你。認真說起來你只屬於我過去的某一段時間,像過去美好的幽靈那樣在夕陽以後,黎明之前徘徊於我心底的那個房間。

如果這樣認為的話,也許是我把過去的你拘束在那裡。但是其實你是知道的,是我把自己的一部份留在有你的過去裡。

夕陽最末的時光,光線柔和而且帶著悲傷。是那種會讓人聯想到巴哈第四號小提琴奏鳴曲的光線。那光線照在建築物的邊緣,淡淡地發出橘色螢光似閃爍的輪廓。那種光線讓我想起了不知道哪一天的你,我們走了一段很短的路,夕陽底下你露出了倦容。那是讓我有些心疼的表情。

於是突然很想很想聽巴哈。

也很想寫信給你。雖然我已經寫了很多很多信給你,而你一封也看不到。但在我的想像裡我總是好好地對我心底過去的你說話。好好地、慢慢地,語氣平和而且某一首小提琴無伴奏奏鳴曲。

而我呀,也假設你會好好聽我說說,眨著眼睛安靜聽我說。

 

我在這樣的假設下,在沒有你的世界裡依舊寫信給你。和過去跟你聊天說話不太一樣的是我用心地選擇了詞彙,在腦袋裡設想了結構和章法,很認真地想要透過鋼筆的墨水讓你知道我的心情,像春天的暖風吹進很遠很遠地方的山谷那樣地向你傾訴並且表白些什麼。雖然,在這個沒有你的當下世界裡,你是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不知道的。

不過能夠想念著你而且寫信給你對我來說就能夠稱得上一種小小的幸福。可以讓我確認過去曾經有多美好,確認自己怎麼活過,怎麼藉由你清澈的眼睛認識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我想寫信給你。

每一封長信都認真地對你說話,同時也確定自己在什麼地方呀!

 

雖然,在校園裡,或者從老舊的大門口離開學校,我好像仍然在探索這個未知的世界。不熟悉的紅綠燈,不熟悉的人行道,可能隨時被拆下來換上新的店面招牌。那些像風中飄舞著棉絮那樣從我身邊流動的陌生行人。

我彷彿一個人在這個陌生到讓我覺得悲傷的世界裡歷險,摸索著無法確定方向的未來。但是,因為我認真地注視我心底過去那個美好的你。情思像光的牽引那樣穿透過數萬光年似地從一個宇宙到另一個宇宙。

我想,我的回憶和寫給你所有的信件,將是我生命的定位座標。

我像一艘太空船那樣,以地球啦太陽或者哪顆行星作為「慣性航法」的計算前往自己的航道喲,而我是以我心底那個你作為想念的計算,幸福的定位。

 

雖然你不知道,但我肯定確實是這個樣子的。

 

所以也許無論多久我都還會想要寫信給你。對你說話,像抽出靈魂一部份寄放在你那兒,確認自己生命的位置那樣對你訴說些什麼。

在這個沒有你的世界。過去的你,回憶中的你,是我心底的秘密。

 

是秘密啊。

我走在夜晚即將降臨的大學校園裡,很遠地方的大樓亮起了燈火。我瞇著眼睛注視那彷彿夕陽的光,這讓我想起了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裡,主角渡邊徹爬上了略微高起的山丘斜坡眺望直子住處窗邊蠟燭點燃的微弱光線。

我也在回憶裡注視著你,注視著我心底的美好秘密。

 

2013/9/16 pm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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