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機場的離別

 

那一天,我沈默地幫妻子拖著兩個大行李箱放到桃園機場的推車上。

月也沒跟我多講什麼話,不時抱起還不太會走路的皓皓,然後逗弄他、跟他說話。皓皓還很小,他知道媽媽似乎要去一個地方,但他還不太懂「時間」這個概念,他只是因為一大早就讓我開車載著,從台中到桃園這麼遠的地方來覺得有些新奇,睜大圓亮的眼睛四處張望著。

然後皓皓不久就覺得倦,廣播的聲音和四周旅客走路的聲音讓皓皓覺得有點吵,他趴在母親的肩膀上,小手抓著母親的手臂,不久就睡著了。

月有點不捨地撫摸著皓皓的頭髮,台灣和剛果間並沒有直達的飛機,這次她就要先從桃園搭飛機到印度孟買,再從孟買搭飛機到非洲肯亞轉機到剛果首都金夏沙,然後她還得搭小飛機到剛果第二大城姆布吉馬伊去,她工作的地點在姆布吉馬伊城外一百多公里的地方。

雖然現在是地球村的時代,但嚴格算起來,即使月抵達工作地點馬上反悔想辭職回到台灣,加上相關手續,也必須兩個禮拜以後才可能重返台灣。

「下次見到皓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在剛果,網路並不發達,想要透過網際網路和皓皓視訊幾乎是不可能的,大概偶爾可以用衛星電話和皓皓聊上幾句,聽皓皓說幾個簡短的單詞和那些笑聲。

但月她還是得去剛果,那是她的工作,有更多無家可歸的難民,更多瘦如枯骨的孩子,比皓皓還小但卻罹患皮膚病只能無助地讓蒼蠅和蝨子在濃潰皮膚上爬行的嬰兒。

只有乾癟乳房分泌不出乳汁的母親,只有鬆垮皮膚掛在骨頭上眼神如活屍的少年。

為了那些彷彿生活在煉獄看不見未來的人們,月心想即使得和皓皓分離,半年以上見不到丈夫,還惹得公公婆婆莫名其妙的生氣,住在那據說如烤爐般的難民營帳棚,這些犧牲刻苦,好像就可以稱上值得的了!

「我要走了!」月台投看告示板,眼看登機時間快到了,把皓皓交還給我,平靜地對我說道。

「請你多保重。」對於這一刻,我們已經溝通了好幾個月並心裡有所預期,此刻我們兩人的表情都相當平靜。

「皓皓,再見!馬麻出去工作了。」月摸摸兒子的頭,兒子此刻早就睡著了,並不知道媽媽正要離開。

我想去搖醒皓皓,讓他跟媽媽告別。

月輕輕搖頭,說:「不必了!讓他睡吧!我走了……」

皓皓在睡夢中不知道自己體驗了第一次的生離死別。

 

 

2012/10/31 pm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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